殷青筠从凝罗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说凝罗原就没打算告诉她太有用的消息,怕她知道太多坏了事情。
可她重活一世,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阻止殷正业跟陆家一起狼狈为奸。
但是现在殷正业却因为眼前的这桩命案提前跟陆家站在了统一战线,这是她万万不能坐视不管的。
陆家就是一颗大毒瘤,一直除不去的话,不但皇帝会一直受他威胁,就连萧祉也会处处被陆家压得死死的。
于是她让青岚帮忙写了封信,约了崔承誉明儿早去正阳长街上的一间茶楼,她得跟他好好聊聊陆家的案子。
分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皇帝突然间偏袒起陆家来了。
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如若皇帝能让人钉死陆文和杀了人,陆家一旦背上了污名,往后对付他们就会容易得多。
青岚帮忙把信叠好塞进信封里,却突然站在桌前不动了:“姑娘要去见崔侍郎......这不太好吧,万一要是给相爷晓得了,怕是会挨骂的。”
崔承誉自打入朝起就处处跟殷正业作对,气得殷正业在府中上蹿下跳骂了他好几天,后来还是因为殷青黎沾了崔家姑娘的名头顺利被立为太子妃,殷正业才对崔承誉减少了一些敌意。
现在殷青筠却要私底下见崔承誉,风险实在太大。
殷青筠满不在意:“挨骂怕什么,大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少皮又不少肉。”
青岚低低叹了口气,见劝不动她,索性就不劝了,出门找了个婢女,帮忙把信送到崔府去。
......
......
等到了第二天,殷青筠早早收拾好出了门,只是在府门前跟殷青黎撞了个正着。
看样子殷青黎也打算出府逛逛,一扫之前被罚跪在祠堂的狼狈模样,又变成了以往在人前光鲜靓丽的殷府二姑娘,笑得甚是得意:“姐姐这是要出府?”
殷青筠白了她一眼。
她马车都让殷庆准备好了,不出府难道站在门口看风景吗?
殷青黎得了殷青筠的冷眼,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捋着衣袖又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妹妹要去美人阁,能否顺路一程。”
“不顺路。”
殷青筠连瞥都懒得瞥她一眼,提着裙摆迈步出了殷府门槛。
青岚也没敢看殷青黎猛然发怒的脸色,赶紧小跑追上了自家姑娘。
殷青筠兀自撩起了帘子钻进了马车,青岚皱着小脸看了眼后脚出府的殷青黎:“果然给夫人说中了,姑娘才给了菡芍苑三分颜色,她们转头就想开染坊了。”
殷青筠想起凝罗说过的话,也有些后悔当时没跟着她好好收拾林姨娘和殷青黎一顿。
殷青黎怎么就这么没皮没脸呢。
成了准太子妃就敢对她使脸色了。
她怎么不想想这个恩典是怎么来的,以为婚事定下了就万事大吉了?须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桩婚事本就是被崔家和萧祉算计促成的。
等她真正嫁进了东宫,那才是苦难的开始。
殷青筠靠着马车厢壁微微长吁了口气:“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气多了反而伤身。”
青岚含笑应了一声好,替殷青筠放下车帘,招呼车夫去往跟崔承誉约定好的茶楼。
那间茶楼虽是开在寸土寸金的正阳长街上,但是生意很是冷清,殷青筠下车时往里头望了一眼,半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青岚拿了个白纱斗笠递给殷青筠:“姑娘把这个带上吧。”
大周虽风气开放,可殷青筠跟崔承誉的身份实在敏感,还是尽量避着些吧,被叫人看见了惹出什么事端来。
殷青筠点了点头,接过斗笠戴上,才缓步走进了茶楼。
打瞌睡的茶水小二一个没留神儿摔了杯盏,吓醒之后又被掌柜的骂了好几句,见有客人来了,连忙殷勤地迎上前来。
殷青筠走进了茶楼中,才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白裳儒雅的男子,赫然就是崔承誉。
原来他已经到了。
刚才她一眼望进来,还以为崔承誉来迟了呢。
“你来了。”
崔承誉略抬起头,眉眼间氲着一抹沉稳雅气,笑起来时那双眸更是温润至极,像极了殷青筠上辈子在凤栖宫前看着他带兵襄助萧祉闯宫时的模样,谦谦君子,用最温雅的笑容攻破敌人最后的屏障。
殷青筠心中微惊,心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样的崔承誉。
如今皇帝仍在,一切都还在正轨上,崔承誉也只是受皇帝看重了些,坐着中书侍郎的位置,还没到上辈子那时能权倾朝野的地步。
她心里现在委实有些与虎谋皮的感受。
崔承誉就是那只虎。
殷青筠重生了一回,能看清楚殷正业,看清楚陆皇后,看清楚萧祉,独独看不清崔承誉。
“嗯”殷青筠淡淡应了一声,走过去捋着斗笠坐在了他的对面:“你知道我的来意的。”
店小二见殷青筠是来找人,走了几步便退了回去,等掌柜的一走,又开始靠着桌子打起了瞌睡。
崔承誉伸手给殷青筠倒了杯茶,茶叶泽色不太明亮,有些浑浊,香气也不纯。
他笑了笑:“殷姑娘找地方的眼光不太行啊,这茶楼未免冷清得有些过头了。”
殷青筠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她对茶水一向没什么娇贵习惯,甚至有段日子偏爱普通百姓家中的苦茶梗,越苦越好,最好苦到舌根儿的那种。
“云楼的案子还没结下来,一直封着,别的地方我倒想不到了,这间茶楼正好离殷府近,人少也好,清净。”
崔承誉面色不改,低头垂着眼睑道:“那就谈谈正事吧,殷姑娘将在下约出来,有何赐教。”
殷青筠微微一滞,斗笠后的盈盈杏目中生出了些微的湿润薄怒:“我说了,你知道的。”
她看起来很好糊弄么。
凝罗对她避重就轻,萧祉也瞒着不告诉她,问到了崔承誉这里,还要听他卖关子。
崔承誉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忽然笑了下:“在下接了殷姑娘的邀约,其实本不该来的,可无奈邀约的人是你,如此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