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少爷体弱，经常吃药，神思也不敏捷，所以相比之下，二少爷就是又聪慧又有善心的。

可看起来聪慧又有善心的二少爷却好象没有看见地上跪着的人一样，端着茶轻轻地吹了吹碗里的浮沫，慢慢地喝了一口，才将茶盏叮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语气甚至还很和气：“初云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我倒是不解了，您是老太太屋里的，谁不知老太太惯会**人的，哪里又轮的到我这一个晚辈来指点呢？”

初云听闻此言，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抬头时，眼神已经很是坚定：“二少爷再在老太太面前是晚辈，可在奴婢面前，依然是主子，您老说一句，奴婢终身都受用！就只怕二少爷不给奴婢这个福分！”

林超这好像才看见初云跪在地上，忙亲自来扶：“初云姐姐这是作甚？这地上凉，还不赶快起来。”

初云哪里还敢劳动他来扶，赶忙躲在一边，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在一边垂首站立。

林超这才笑了：“初云姐姐请坐吧，咱们可要说好一会子的话呢，若你这么站着，那我还怎么往下说呢..”初云这才在椅子上侧身坐了。

林超也没有耐心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现在陈妈妈在老太太屋里，还是说话那么顶用吗？”

初云虽然也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也能在老太太面前说得上话，但和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陈妈妈相比，那还是差了好大一截的。

初云就低着头，语气中颇有些不平：“陈妈妈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几十年的感情了，如今侄女儿又是老爷跟前的姨娘，和老太太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了，其中情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得上的。”

林超笑了笑：“暧，话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哪里有想不出的法子。”

不等初云追问，林超又慢悠悠抛出一个问题：“姐姐瞧着，我们家的这几位姨娘怎样？”

林家的这几位新姨娘，都是从丫鬟先转为侍妾，再提拔成姨娘的，初云也不敢多说，只道：“既然是老太太、老爷太太选定的人，必然是咱们丫鬟中最优秀的，无论美貌还是智商情商，都有过人之处。”

林超就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四个女儿家，以前在老爷的书房里伺候，除了老爷，谁还会说她们一句重话..可成为了姨娘之后，甚至还不如一些管家娘子，大丫鬟有体面、有权势了，你瞧，老爷都小半个月没进过后院了，寂寞凄凉不说，又没有子嗣傍身，我倒是挺替他们可惜了的，再优秀，再出类拔萃，再懂得审时度势，可咱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家大业大的，睁眼都是富贵繁华，可府里人也多！哪里那么容易就出头了，光有点美貌、智慧才情就够了？千方百计去争，去抢，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条件，也要看看主子给不给你这个机遇。”

若在以前，若说初云没有存着踏着含霜上位，成为林老爷屋里人的这份心，也是假话。

林府主子待下人颇为宽厚，家生奴才从小，也没受多少打骂，一路顺风顺水的当差，总以为自己可以依仗家里的功劳，依仗自己青春的面容，年轻的身子，去争一争那半个主子的荣耀。

可林超这一席话说下来，她早已把这点心思全部吓到了哇爪国。

初云立刻就又跪了下去：“只求二少爷给奴婢指条明路！”

林超扫了她一眼，才慢慢道：“这世上，有的姑娘家，出身是低了些，只得为奴为仆，所以见识也短，只瞧见了眼皮子底下的三丈地方，所以只愿意靠着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和那一份的虚荣心，争破了头去当半个主子，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连生的孩子也是庶出，也有的姑娘家，虽然身份低微，却心比天高，不慕荣华富贵，愿意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未来，她们的未来不一定大富大贵，但一定不会太差，旁的不说，至少将来，能脱了奴籍，结一门普通的亲事，堂堂正正地出门子，嫁给心仪的好儿郎，做他明媒正娶的嫡妻，生儿育女，女儿家的一辈子，期盼的，不都是这样吗？”

初云眼神微黯：二少爷虽然没有明说，但给自己指的路也只有这一条了，但自己虽然是家生奴才，从小也是没有吃过苦，等长大了分到老太太屋里，不仅吃穿都是官中，而且用度也比别房的丫头要尊贵些，每月还足足有一两银子的例银，林府四节的赏赐都是有定数，可老太太心善，偶尔想起来，时不时还赏下些银子，加上各房得的打赏，积攒下来的例银，一年统共算下来，也能积累一百多两体己银子，家里不仅省了好大的花销，还多了好些收入，就算以后主子开恩放出去配人，脱了奴籍，虽然是大多数奴才想都不敢想的，也可得正房的名份，可自己身份到底摆在这里，出了林府，只怕也选不上什么好人家。

还不如趁机投靠太太，以后也由她出面，再配个管家，当个管家娘子，虽然还是奴籍，可到底还能在府里执事，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林超当然把她面上那点小纠结全部看到了眼里，心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倒是真的挺她惋惜的，空长了一张年轻美貌的面容，却也不过是个眼界浅薄之人，却不知世上之事，都是有舍才能有得，那放不下荣华富贵之人，也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不过人各有志，也犯不上为旁人不值得，为今之计，还是赶快将此女笼络至芳菲苑麾下才是正事。

：“看来是我开出的条件太低，入不了姐姐的眼了...林超笑了笑，就正色道：“不过，若是姐姐以力压陈妈妈，成为老太太屋里第一个可用之人的身份，出嫁，这样一来，不知道姐姐是否会动心呢...”

一听到这句，初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大昭朝的平民之间，但凡家中略有家底的，甚至是小官吏，嫁娶之事，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大户人家的婢女，从来都比寒门小户的女儿抢手得多，因为她们不但有为数不少的嫁妆，而且大多都能识文断字，见过大世面，气度和修养更是天地之差。

更不要提，是巡抚家老太太身边的首席大丫鬟，这个份量，实在是太足了点！

说不定，都能配个读书人了！若以后真是个有造化的，借了林家之势，指不定还能当上官太太呢！那全家以后，都可脱胎换骨了！

一想到这里，初云喜不自禁，可她的笑容不过在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就被凝重取代了。

陈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侄女儿两只脚都已经迈进了林老爷屋里，不管将来能不能生下一男半女的，这陈家在林府后院的地位，已经是稳若泰山了，要取代她，谈何容易？！

就算林夫人出手，只怕也要颇费一些心思和手段了。

只是，林夫人和二少爷将要在自己身上费的这些手段，还许诺将来的婚姻大事自主...这桩桩件件，总有目的吧？

难道是知道她在金玉满堂过的憋屈，特地要抬她上位？那还有其他七个丫头呢，怎么就偏偏看重了她？

可林夫人和二少爷虽然一向好心，但也不是随意撒下好意的糊涂人，可主子们的行事，自然有她们的心思，这做下人的，怎么能猜的出来。

而且对自己来说，良禽况且也会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

初云干脆不再想了，直接心一横就跪了下去：“多谢太太、二少爷恩典，自即刻起，倘若用奴婢之处,少爷尽言，奴婢万死不辞。”

林超等的就是她这句，面上却没有露出心急的表情，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既如此，我这边刚好有几件事，那就要劳烦姐姐了。”一面说还一面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初云却再也不敢小看这位小主子，恭恭敬敬地低了头：“二少爷吩咐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