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问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这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他就硬着头皮解释:“实不相瞒,这位高人就是我的父亲,你也别想再找他算账了,他老人家,也早已作古多年,坟上的草,都绿了好几遭了。”
林超却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冤有头债有主,若真心不信,哪里又会有后面的这一连串的安排,说到底,还是要落到林老爷身上。
上到皇帝,下到泥腿子农民,这唯一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在男人心里,男孩的分量肯定是超过女儿的,男孩才是继承家业、传承香火的命脉,女儿家,到头来不过都是旁人家的人罢了。
而且古人都信鬼神,也更信算命打卦批语,林越又是嫡长子,林老爷和林老太太,理所当然的,也就会认为这克振林家的批语,是落在他身上了。
这样一来,看起来,将来会担负起振兴林氏全族重任的林越,的确也是地位超然,只怕林家其他孩子加起来,都不如他十分之一的重量了,也怪不得林家会做如此的安排.
林超不怒反笑:“萧先生言重了,若是令尊还在,我又怎么会找他算账,反而还要多谢他的这句话,这可是为了我这个正主儿,行了方便呢,看来,令尊与林老爷之间,这也是有不少旧怨呢。”
林超又不是个蠢的,若是这批语真的落到了林越头上,那怎么轮得到自己,现在坐在萧问面前?
不过,萧问那个爹,如果真的是这么厉害,能知晓天机,那又是为了什么,肯为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孩,偷天换日呢?
总不会是因为林夫人吧?
林超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心头还是冷笑了一声,若是她有这个能耐,小四,就不会白白多受这几年的苦了。
心底的寒意就又多了一分。
水落石出,真相即使没有大白,也已经露出了六七分,这下,连自己亲爹、亲祖母都是靠不住的,亲生母亲嘛,也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林超不由也对萧问,提防了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都不肯再说了。
:“先父的确通晓阴阳之术,能知过去,通晓天命,也就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一意孤行必遭反噬,加上他又助纣为虐,所以自然也不得长命,但他的批语,也的确是千真万确,不过这句批语,原来是十六个字,“女生男相 贵之极也 双生同命 克振林家”他只说出了后半句,也是因为林夫人答应他在先,用这前半句,换得无论如何都会保全我的性命的承诺。”
提到自己父亲,萧问的语调也是淡淡的,只有说到最后一句时,才有了些小小的动容,可这情绪也很轻,就像门缝里灌进来的风,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和萧问的轻微动容不同,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一听完这句话,林超的头还是立刻就一沉,差一点就立刻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是他从小放在心坎上疼惜的妹妹啊!原来这么多年的受罪,罪魁祸首却还是自己!他眼一酸,再是死命咬着牙隐忍,泪水忍不住还是滑落了几滴在枕头上。
小四身体那么弱,又还小,身体里的毒素不知道还需要调养多久才能清除,也无人能够打包票,这对她将来的成长、乃至期望的生儿育女没有影响。
可那幕后的主使,林老太太和林老爷可都还活得好好的!
在这个家里,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是小四最后的依仗?所以现在,绝对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更不是哭的时候!
林超在被子里,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令自己的神智恢复了几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通红的双眼在烛光下,已经有了几分狰狞。
怪不得!克振林家!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连女皇武则天幼年时,被相面时,也有传言说是,就有克振武家这四个字,果然后来以女帝之尊,建立了大周,武家自然而然就一跃而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也就怪不得,林家人就会这么看重林越了。
可很快他的眼睛里,就又多了几分冷得像冰一样的寒意,林夫人的这一股爱子之心,也来得太厚此薄彼了吧?
看着林超脸上露出的不解,可到底是她们母子间的事,萧问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你娘对林家的感情,远不像眼前看起来的这么亲密。”
这简直就是废话!
经常听李妈妈说起过,郑氏还在家里做娇客的时候,一向就是爱恨分明,心中自有丘壑,从这目前只露出来的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表明了,她一嫁了人,就全部从夫起来?
就冲她忍了五六年,才动手收拾了陈大夫这一条,就可以知道她心中有多能忍。
林超就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莫要只看太太的安排,也不全是出自一片爱子之心,看她素日的强硬,只怕也是想和林老爷打擂台的心理多一些。”
毕竟还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大悲大怒之下,林超也十分支撑不住了,手中的刀一下子就掉落在被子上,
萧问赶忙上前夺过,左看右看,才找了一条手帕包扎,终于找到了发落他的借口,就板起了脸:“这一晚上,瞧把你伶俐的,也不想想,专门把你带了出来,什么话还能瞒过你去了?非要学那一套有的没的,最后遭罪的还不是你?屋子里这么多丫鬟看着,这把刀谁给你带来的?你身边的人也大胆,竟然敢夹带进来,佛门清修之地就动兵刃,见了血气,还好这刀不是很利,不然有你痛的!”
呵..林超就摇了摇头,这个萧燕然,若不是自己这般逼迫,又表现得先声夺人,指望从他嘴里掏几句真话,也是不能的。
林超惊怒之下,还有心思想起了萧紫敷突然换了的那件衣服,看来到目前为止,萧问说的这些真话,也还是有限度的,说来说去,也是林家的这点子事,他自己的事,可是一句都没有露出来。
萧问将带血的布条和匕首收入袖内,却也没有立刻回屋,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呆样子,又有几分担心:“好啦,现在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还不好好躺着,又琢磨什么有的没的?”
不得不说,林超今晚给他的惊喜已经够多了,以十岁的稚龄,居然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可林超下面说出的话,又让他货真价实地又吃了一惊:“林家养我一场,一饮一食、一衣一衫,从头到脚,连名字,都是林家赐予,我也该为了家族的利益,奉献自己的一分力量,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这十年来,不论真心也好,虚情也罢,我即使是再受了天大的气,也应该还清了,这份生恩和养恩,再和他们说算账的话,老太太是林家的长辈,这桩桩件件,肯定少不了她的参与和授意。”
都说隔代亲,特别亲,若林老太太有心阻止,一个孝字压下来,林老爷还敢这样大胆地行事?
一个大男人,不想着靠自己在官场上打拼,却把期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算卦,靠自己女儿的性命,去打通通往位高权重的大门。
而本该是林家掌舵者的林老太太,也居然是非不分,默许甚至亲自操作这一连串的事。
这话里的怨恨和不齿,已经是藏也藏不住了。
:“不过,”林超话音一转,又道:“”老太太毕竟是有了春秋的,身子肯定经常会三痛五痛的,我作为晚辈,孝顺长辈乃分内之事,除每日晨昏定省外,念佛、诵经、持咒、放生犹嫌不够,我已经打定主意,从明日起,每日茹素念佛,为老太太祈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