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姑母并未留下来小住，当晚就回了范家，却把三个女儿全部留在了林家，在林超看来，此举还颇有几分托孤的意味。

林夫人本待另辟一处房屋，赶着收拾了给外甥女住，林思媛也派人过来传话，说褚玉阁也重新收拾了，仍旧欢迎表姐妹去同住作伴。

但林老夫人心疼外孙女，还是令她们就在金玉满堂住。

林老爷虽然当夜住在了外书房，但第二日就回了正院，而且一连几天都歇在芳菲苑，人前照例是扮足了夫妻恩爱的戏码，似乎那天上午在芳菲苑的那场不堪地争吵，从来就未曾发生过。

既然当父母的，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林超自然也没有继续探究的心思，他还要忙着出门的相关事宜。

这平生堂本来是打算他这位正主儿离开后，只留几个人看屋子，然后就全部封起来的，自然也不会令旁的人住进来，以便他以后偶尔回家，继续小住的，但林超看林思柔住得很习惯，干脆请示了林夫人，等他走之后，把平生堂留给林思柔住。

本来林思柔也快满七岁了，也到了要分院另居的年龄了。

而且如果现找，家里空着的屋宇虽多，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屋子，如果就近住在平生堂，一应家具陈设罗列都可以照常使用，就算有腾挪或者添减，也是有限，自然也能省下一大笔银两。

虽然林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银子，但兄妹间这层情谊才是最珍贵的。

而且目前在平生堂当差的人，除了要跟着林超走的，其余人也不用另外分派差事，仍旧在平生堂伺候就行，这样一来，林思柔身边的一套人事配置，立刻也就齐全了。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林夫人自然是一口应承。

又记挂着林思柔是女儿家，一向娇惯惯了，只怕也爱俏些，她就叫来了李妈妈，吩咐她开了小库房的门，让四姑娘自个儿选些喜欢的字画、摆设，说到一半她又猛然想起一事：“左右阿柔这次分院，肯定也要添，或者换一些家具的，既然打墙也是动土，不如看看各屋里，还有没有需要更换的家具，也一起换了吧？”

李妈妈闻言就挑了挑眉，眉间就带上了几丝诧异，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就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别人屋里还可，大姨娘屋里要是听见了，岂不更是觉得得了意，趁此要东要西的起来？”

林夫人冷笑一声：“自打她肚子里揣上货，隔三差五的要的还少么？还真以为自己能生个金蛋出来呢？不过既然她有心作死，母子俱亡，一死百了这种好事，我倒不肯就这么便宜她了，既然老田家的都说了，服了这药，才有孕的孩子，多生不下来的，就算生下来，胎儿也容易畸形，反正不论如何，都能打到老太太和老爷的脸，我何不顺其自然，还非要脏了自己的手？”

李妈妈顿时了然，这次小姐的确是有心放她一马，但以后的事，就真的要看大姨娘的命硬不硬了，但凡运道弱一点的，肚子里孩子夭折了不说，也会损及母体，她以后再想生育，也只怕难了。

可就算大姨娘真的命硬，能扛过药性，生下的孩儿，不是天生体弱，就是身带不详的。

体弱呢，就容易养不活。

可若是身带不详，那就是大大犯了忌讳了。

古代都重视鬼神传说，特别是权贵世家，更是看重这些，谁家后院的女眷要是生下这种孩子，不但孩子会被当成妖孽，就连孩子生母，立刻就会被认为是污秽之物。

等真到了那时，她才是活着，比死了都还难受呢！她还妄图什么母凭子贵？这孩子，立刻能成了她的一道催命符。

受冷落都是轻的，有些特别注重名声的人家，信奉家丑不可外扬这个原则，一旦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就直接能把母子二人都同时处理了。

李妈妈越想越觉得冷汗涔涔，这才想透了这张药方的阴冷狠毒之处，自然话里就带上了几分庆幸：“还好小姐提前用含霜的婚事，把老田家的心给暂时收拢了过来，不然要是被老太太晓得了...”

她才这样想着，立刻想起一事，追问道：“昨儿姑太太来，别就是为了这事吧？”

林夫人语带不屑：“你姑太太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人前装装贤良就算了，只怕背地里恨不得把家里几个庶女全部养死养废呢，不过说也好笑，本来还以为她能多装几天的，没成想才几个月，就急不可耐地把雷公藤这事儿抖出来了...”

李妈妈摇了摇头：“论理说，咱们家这位姑奶奶的心胸，也的确是后宅中少见了，又会来事，又甩得一手好锅，也不晓得这次是给范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还真的能鼓动他一气之下，真让范家二房和本家决裂了？”

林夫人哼了一声：“兄弟姐妹算什么，自己有亲生儿子，才是真的，谁愿意辛苦积攒下来的万千家私，都白给别人的儿子做了嫁衣裳？但也不得不说，我们家这位姑奶奶，还真的不是省油的灯，栽赃范老爷给姑老爷下药不算，她甚至还有本事，把自己没有生出儿子这事，也赖到雷公藤身上去。”

无论是谁家，只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就只能是女人的问题。

范姑母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多年来，一直在范家饱受诟病和奚落，就连林家在范家面前，说话都不硬气，这次的事，正好给了她一个最完美的借口。

李妈妈浑身一震，很是吃惊：“生儿育女乃是天命，就算有药，顶多也是能绝育而已，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一种药，男人吃了，就只生得出女儿来？这种牵强的话，姑老爷还真的信了不成？”

林夫人瞥了她一眼，才意味深长：“所以我才说，这姑太太还真的是洞察人心的高手，虽然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假，但又何尝不是给范姑爷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为自己被下了药，才生不出儿子这种借口，总好过是自己身体有问题，才生不出儿子的事实吧？”

范姑爷都快到而立之年，膝下还没有男丁，都到了不得不过继兄弟儿子的地步了，他心里又怎能不急？ 若说后院没有生育吧，还尚且能把责任全部推给妻子和姨娘们，偏偏女儿们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无奈就是生不出儿子来....

就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承认自己雄风不振的事实，有时候与其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倒更愿意把原因推到下药上去。

毕竟，既然人都已经被下药了，那谁又知道这药有什么后遗症或者旁的症候，万一就真的能左右生男生女的概率呢？这都有可能不是？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明明知道这只是借口，但埋怨旁人，从来都比埋怨自己容易得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