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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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上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时候,宫城外已经乱做一团。

曹景昭急匆匆地走到了移花馆来,面上是藏不住的惊慌:“太孙殿下,竟陵王要入宫。”

这一句话,恐怕除了还在瑟瑟发抖,想着如何能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徐楚河没有什么反应外,其余人心中都是悚然一惊。

竟陵王来得太快了。

虽然第一时间就让萧谌关闭了城门,封闭了消息,但萧子良还是第一时间赶来了。甚至比

何婧英问道:“萧统领那边怎么样?”

曹景昭说道:“萧统领已经关闭了城门。只是竟陵王以有军报要面圣为由,萧统领不得不放人,这会儿就快要拦不住了。”

何婧英:“竟陵王带了多少人?”

曹景昭:“三千人,王融领兵。”

三千人,果然如她所料的,萧子良要反。

何婧英蹙眉问道:“沈文季呢?”

曹景昭摇摇头:“没有看到沈将军。”

如此说来,萧子良定是还有援军。

萧昭业看了眼正在为皇上的施针石斛莩。石斛莩比方才沉稳了不少,似是有把握将皇上唤醒,但至少目前皇上还没有转醒的意思。萧昭业慌张道:“绝不可放他进来。”

何婧英皱眉道:“竟陵王以有军报为由要面圣,萧彦孚也没有理由一直拖着他。殿下,我们得为石太医争取些时间。只要皇上醒来,萧子良就拿不到理由。”

萧昭业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好,我去。”

“我陪你。”

萧昭业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何婧英一双纯澈晶亮的眼眸。萧昭业慌乱的内心就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安定下来。

前尘往事重叠而来,他仿佛有看到了那个从破庙菩萨背后走出来的女子,犹如被九天神光照耀的神女,在一片黑暗中透着温暖的光。

萧昭业不由自主地就牵上何婧英的手。

何婧英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还请殿下先行,您是储君,是这宫城里的少主,任谁来都不可动摇您半分。”

“好。”萧昭业点点头,转身向宫城外的走去。

因为身后有可以让他安定的人,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在他踏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慢慢拾回勇气。他是储君,是加了冠服拜过天地的储君。

正阳门的城楼上,萧谌站在高处,俯视着城楼下举着火把的兵甲。他神色冷峻,面上毫无波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已经慌了。

宫城内有羽林军两千人,对上萧子良的三千兵原本就占劣势。若萧子良再有援军,他几乎毫无胜算。

萧子良端坐在战马上,银色的铠甲在火光中闪着寒光。他抬头看着萧谌,并未说话。

他要说的话,都被王融说了。

王融立于萧子良身侧,高声喊道:“萧统领,我们有战报急需面呈圣上,你为何不开城门?”

萧谌低头看向王融:“王大人,一份军报需要三千人来报吗?”

王融笑道:“除了军报,我等还有要事要面圣,事关重大,此举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危而已。还请萧统领将门打开,莫要将皇上置于为难之中。”

萧谌冷声道:“王大人是嘲笑下官无用吗?护卫圣上一向都是羽林军的责任,不需要王大人越俎代庖。”

王融见萧谌态度强硬恼怒道:“萧彦孚,良禽择木而栖,你要识时务。”

“本官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还请问王大人想让彦孚择哪枝良木?难道王大人认为皇上都不算良木?王大人你可知就凭你这一句话,本官现在就可以将你拿下!”

王融怒道:“萧彦孚!你不要不识好歹,王爷有心要与你结交,此时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宫倒要看看,谁能给萧统领罚酒喝!”

话音刚落,萧昭业一张阴沉的脸也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王融嘲讽道:“太孙殿下,别来无恙啊。”

萧昭业冷声道:“王大人,在正阳门下屯兵,难道是想反了吗?”

王融笑道:“太孙殿下,我等忠心耿耿,一片赤诚,你怎可如此污蔑我等?”

何婧英走到城墙前笑意盈盈地看着王融:“王大人,许久未见,你张口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半分没减,本宫看你那张脸真是愈发的厚了。”

王融擅长与人打机锋,但面对何婧英这种上来就骂的,一时间就噎住了,抖着手指着何婧英道:“你这妖女!你说什么!”

何婧英嘲讽地看着王融:“我说王大人你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哦,不能这样说,婊子都比你坦荡。”

萧昭业与萧谌同时都有些怔愣的看着何婧英。萧昭业握拳轻轻咳了一声。

王融气结:“你作为太孙妃讲话竟如此不堪入耳!”

何婧英讥讽地看着王融:“王大人有脸带兵前来,这个时候倒是脸皮薄了?”

王融怒道:“萧法身!你也不管管?!”

萧昭业扫了何婧英一眼,知晓何婧英是在拖延时间,虽然觉得何婧英在这城楼上的确有些失了礼数,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王融。

何婧英站在萧昭业身前,不知道萧昭业对她这番做法有什么意见。不过何婧英也没有想要去揣摩萧昭业心里如何想的。只知王融若是铁了心要闯宫,自己少说几句多说几句都没什么区别。

何况看着王融与萧子良的样子,不免就想起王融在惊马槽的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心中更是气恼。

何婧英更是气恼:“王融!你一个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哪来的脸皮来指责别人?”

王融:“你一个妖女也配来指责我!”

何婧英:“王融!如今边境战事将起,我大齐的好儿郎都在边境保家卫国,你却囤兵正阳门下,你存的什么心思?竟陵王爷,你的手足也在边境,北魏狼子野心,想侵我大齐疆土,安陆王与庐陵王在前线抗敌,你不仅不为国分忧,还想乘虚而入,尔等不忠不义之徒,必将受我大齐将士唾弃!”

萧子良没想到何婧英竟然着么直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萧子良在人前素来都是老成持重,温文尔雅的模样,当然不可能像何婧英那般骂人,也不可能像王融那样与一个女子计较,只好收敛了愠怒的情绪,温言道:“太孙妃怕是误会我等了。本王却有军报要面呈圣上。”

“呈个军报带那么多兵干什么?”

“本王听闻有人欲对圣上不轨,放心不下才带兵到此,待确认了府父皇的安危,本王自当退兵并像父皇请罪。还请太孙赶紧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若是耽误了军机,此等罪责太孙可承担得起?”

萧子良脸皮又厚又无耻,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明的暗的都在说就算要定自己罪也是皇上来定,由不得他们来说。

若是单单只有萧谌在此,恐怕也就只能洞开城门将萧子良放了进来。

何婧英狡黠一笑:“竟陵王是要如何确认皇上安危?让三千将士挨个看皇上一遍不成?”

萧子良怒道:“放肆!你身为太孙妃竟然对皇上如此不敬!要确认皇上安危,当然是本王亲自确认即可。”

“那好!婧英这就恭迎竟陵王入城。”

听到何婧英如此说,萧子良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萧谌蹙眉看着何婧英:“太孙妃,若是开了城门,进来的恐怕就不是竟陵王一个了。莫说我手里只有两千羽林军,无圣上手令,我也不能直接与竟陵王动手。”

何婧英眼底闪过一抹讥讽,附在萧谌耳边耳语了几句。萧谌脸色顿时变了一变:“真能这样?”

萧昭业在一旁见何婧英与萧谌耳语,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是碍于情面又不能发作,只好将头转到一边,一脸阴鸷地看着萧子良。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筐子从城楼下走了上来。何婧英微微一笑,将那个筐子拿起悬在城楼上,手一松将筐子放了下去。筐子一端拴着绳子,被城楼上两个士兵拽在手里。

何婧英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请竟陵王爷屈尊乘这个筐子上来。”

王融大怒:“妖女放肆!竟陵王爷岂容你这样折辱?!”

何婧英微微抬了抬眉毛,眼里满是讥讽:“看来王爷的军报也不是那么紧急啊。王爷若是不愿屈尊乘筐子上来,那便在这等着吧,这都大半夜了,再等等皇上睡醒了自然就来见你。”

“妖女你放肆!你不敢开城门,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我等进宫!你赶紧打开城门,莫要误了军机大事!”

何婧英不屑地看着王融:“王大人,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这关闭城门的命令是皇上下的,没有皇上的口谕,这城门怕是开不了。”

王融一听何婧英说是皇上下旨关的城门,当即就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在宫里有眼线,皇上早已在移花馆不省人事,如今那口气到底落没落下不知道,但肯定是没有力气去亲自下旨关城门的。何婧英这样说让他更加确定了宫里的情况。

皇上只要在宫里咽了气,再由几个宫人供出萧昭业弑君,加上他们长久以来在朝中的运作,到时候废了萧昭业的储君之位再由竟陵王登基,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王融猜到何婧英在此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等援军而已,但是属于萧昭业的势力都被牵制在了边境,而他们还有沈文季在石头城点兵。到时候这些援军都会被沈文季拦在城外,任他们有多大的本事,也进不了京城。

王融当即放下心来,连同说话的语气也高傲了许多:“太孙妃,你可知假传皇上口谕是何罪?”

王融为何婧英冒失的一句而感到庆幸。何婧英说是皇上下令关的城门无疑是在自掘坟墓。他先前还想着,如何才能做实萧昭业弑君的罪名。但现在何婧英竟然自己亲手将这个理由送了上来。宫里许多人都可作证,皇上于亥时就已人事不省,城门却是于子时关闭,何婧英假传圣旨,不正好让他们泼脏水吗?

王融心里越想越是自得意满,仿佛已看见萧子良冠服加冕,自己封侯拜相。

正在王融得意之时,城楼上忽然传来另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是圣旨是假的,还是你手里的军报是假的?”

声音不大,但是传到王融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王融惊愕地抬头,看见皇上由一个和尚搀扶着立于城楼之上,萧昭业、何婧英、萧谌早已跪伏在侧。

那个和尚立于皇上身侧,青色的僧衣在烈烈风中风扬,气宇不凡。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如刀削般刻着坚毅的线条。月色下,他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洞穿世事,看透了所有的阴谋与前路。

王融看着这宛若谪仙般的人,心中闪过一丝惊慌,竟生出了天要亡我的悲凉。

萧子良听见皇上的声音,一双手蓦地勒紧了缰绳。他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就对上了皇上森寒的目光。他浑身一颤,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他单膝跪在地上,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朗声道:“儿臣参见皇上。”

皇上默默地盯着萧子良,不过是一个晚上,几个时辰,皇上似乎老了好几岁,似回光返照的人一般,青白的皮肤上附上一层极不正常的潮红。他身形微微佝偻,但脸上的神情肃杀,不容侵犯。皇上冷声道:“彦孚,开城门。”

萧谌微微诧异:“皇上?”

皇上看也不看萧彦孚,向萧练微微抬了抬手,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城墙的阶梯,他身形佝偻,步伐却坚定。

皇上搭在萧练手臂上的手,手指劲痩,骨节分明。他已是迟暮的老人,眼角向下微微垂下,下垂的脸部肌肤连带着嘴角也微微向下弯曲,但他身上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这是身居高位者才会有的气质。半生的血雨腥风,似乎浸进了他的骨髓,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城门前,让周遭的空气变得森冷,让月色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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