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秦榛惊呼,又揉了揉眼。
她猛地转头,只见身旁空空如也,这才惊觉,原来台上站的真是秦棣。
是自己太沉迷看热闹么?
竟连二哥何时离座的也不知!
秦桧看她一眼,摇头笑道:
“你二哥亦是个读书人,大惊小怪作甚?”
“大哥,”秦榛望着台上的秦棣,直是不解,“你说二哥发什么疯?从前也不见他对这些上心!”
秦桧讪讪。
是啊!他就对你这个妹妹上心。
秦桧方道:
“他总不能长日游荡街头,在家中无所事事吧!”
秦榛点头,半知半解:
“也对!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家立业,就像大哥一样。”
秦桧摸摸妹妹的头,虽知是拍马屁之语,他还是由衷地开心。这是他的家人,他的家。
秦榛含笑,又伸长了脖子要看秦棣。
看自家哥哥,是最正大光明的!
却也是最紧张的。
她紧抓着扶手,满掌心的汗,面色绷得紧。此前看别的学子,是真凑热闹。任他们扬名或是丢脸,都与自己无关。
可秦棣不同。
那是她哥哥啊!
“也不知二哥准备了什么文章?”她又转向秦桧,“大哥过目了么?”
若能过大哥这一关,自然不会差。
谁知秦桧却笑着摇摇头。
秦榛一怔,忙转眼盯着台上,半刻也不敢放松。
秦桧看着台上台下一双弟妹,心头泛起一股暖意。彼此担心关怀,这才是家啊!
只见秦棣双手举着文章,态度不卑不亢,贵气中还带了股风雅。
一时引得台上官员纷纷侧目。
此前只知秦桧有个兄弟,听闻成日闲游,不大成材。今日一见,气韵风姿,怎的与传闻中的不同?
百姓们倒是常见他游走街头,见着个熟悉之人,难免更关注些。
秦棣感到四周俱是好奇目光。他笑了笑,又望向高台上的秦榛。
阿榛,你可听好了!二哥的文章也不是比不过外人的!
秦棣扬起头,遂从容将文章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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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罢文章,官员们要么多有奉承,要么持中不言。
他们的每一句话,息息相关的是秦桧。不得不更谨慎些。
高台之下围观的百姓闻着,哪有这些顾虑?其间多有通文墨者,只一瞬炸开了锅。
“那还是成日游手好闲的秦小郎君么?”
“我说什么了?秦大人的弟弟定然是个有本事的!”
“日日街头游荡还能作出此等文章,当真天赋异禀了。”
……
百姓们将话题围着秦棣,似乎已忘了,方才秦桧“不合时宜”的主和言论。
更远的高台之上,韩世忠与陈酿默然观之,复对饮一盏茶。
“百姓还真是健忘。”韩世忠摇头笑道。
陈酿方道:
“年轻的小郎君,总是更引人注目些。”
他望着秦棣,玉树临风,引人注目,到像极了自己当年在太学的风采。时光匆匆,一时又有些感慨。
“这秦小郎君,算是来搅和的?”韩世忠道。
百姓对于政事并不那么热衷,一旦有更有趣的事,自然容易被带着走。
陈酿沉吟一阵,将秦棣的文章回味一番。
文章是好文章,却没什么立意态度。想来,秦棣也不敢有甚态度。他是秦桧的亲弟弟,一言一行自然与兄长紧密相连。
他前来露个文采,出个风头,扬个名声也就够了。至于旁的,自有秦桧操持做主。
陈酿遂道:
“有心还是无心倒说不准,但搅和是真搅和了。”
莫不是,秦桧这次歪打正着,两不得罪了?
韩世忠沉吟一阵,缓缓道:
“陛下心里有数就好。”
陈酿点点头。
韩世忠说的没错。秦棣的出现或许可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但陛下该看到的已看到了,并且看得清清楚楚。
百姓的拥戴不是假的,朝臣的奉承亦不是假的。
韩世忠朝椅背放松躺下,又打趣道:
“陈先生,我看这秦小郎君风姿不俗,比先生当年如何?”
陈酿举着茶盏,笑起来:
“学生的兄长不过经营酒肆,寻常人家,自然比不得秦相。”
说罢,二人又相视一眼,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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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笔鉴,盛况无两,秦家兄妹三人回府已是天黑。
今日秦棣大出风头,秦榛很是得意。
“二哥好风姿,从前倒不觉你的文章这样好!”秦榛提溜着眼,“也不知迷倒多少小娘子?”
秦棣朝她额前轻敲一记,垂眸笑笑。
她哪里知晓,他只想迷倒一人啊!
秦桧谨慎地看了秦棣一眼,又转向秦榛笑道:
“嚷着要正大光明地看,今日可看清了?看够了?”
秦榛一愣,自然知他说的谁。
她低垂着眼,面颊一片绯红,只岔开道:
“今日光看二哥出风头了!二哥好厉害,大哥更厉害!”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一个想说话,一个防着另一个说话。
秦棣白了秦桧一眼,道:
“阿榛,二哥的文章比陈参军如何?”
秦榛沉浸在自己的羞怯中,双手搅弄裙带。
她挑眼看着秦棣:
“你是我二哥,我自然是向着你。”
故而,若没这层干系,她还是觉得陈酿的文章更好?
不待秦棣再说,秦榛一跺脚,兀自跑开了。
随即而来的,却是秦桧锐利的目光。
“你是她兄长,这样比,有意思么?”秦桧道。
或者说,这样的醋意有意思么?
秦棣讪讪不语,不大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左右在大哥看来,他们只能是兄妹,多说无益。
他看了看秦桧,方道:
“要有意思,陛下最有意思!”
此话既出,秦桧蓦地沉吟,半晌捻须不语。
陛下的确有意思,还有很多意思。有的意思秦桧能猜,有的不能。但百姓与百官的拥护巴结,总是不大好的意思。
秦桧看向弟弟:
“咱们只能顺着陛下的意思。阿棣,你今日的风头出得好。”
秦棣一愣,隐有不安:
“大哥什么意思?”
“急流勇退。”秦桧道,似漫不经心。
退?
秦棣蹙眉,一时不解:
“大哥是说,你的相位?”
秦桧点点头。
到底初初归国,根基不够。前些日子太急功近利,连陛下心中亦生了嫌隙,更莫提旁人了。
这般岌岌可危的相位,等着陛下革职,不如主动辞了!好歹让陛下安心,留个忠心的名声。
一来,他身上还有别的官职,并非远离朝堂。二来,今日秦棣扬名,陛下为示补偿,定会给他一官半职。日后朝堂之上,也好有个完全交心之人。
这笔买卖,很划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