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水月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许久。

原本在问之前，她还有一些天真的想法。

比如，她带着算计而来，甚至还有借蛊虫控制他的意思，都这样了秦帝都没有杀她，是不是对她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然而事实却是，她对他根本没有威胁，随手就解决掉了，之所以不杀她，只是想少造一份杀孽罢了。

但身为皇帝恩泽四方，本身就是有大福报的，尤其他还是一位明君，当初登基时就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福泽早就不能更深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这般克制，只为了一个藏在心里的女人，柏水月突然很羡慕那个女人，更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同样都是皇帝，秦珏可以对一个人如此珍之重之，视若珍宝，但她父皇呢？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她勾引秦珏失败会是什么下场，还给了她那样的蛊虫，鼓励她这个女儿用身体去蛊惑男人。

这还不止，之前大战的导火线，就是她父皇牺牲了她一个哥哥换来的。

可怜她那哥哥一心赤诚，被父皇哄骗得甘愿在秦国自杀，嫁祸秦国。

他只怕死之前还以为自己是为了沼国百姓、为了父皇兄妹不得不献身，实际上，他只是为了父皇的贪欲而死罢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在父皇看来，都只是棋子。

为了让他们听话，父皇一开始就给他们竖立了极其错误的价值观。

比如想要什么，就要不惜代价的去争取，什么自尊自爱？那都是可以交换的筹码。

她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见到秦帝之后，她才知道她跟她那个哥哥一样，错得离谱，被哄得迷失了自己。

父皇对她说，只要她用蛊虫和身体留住了秦帝，她就是大秦最风光的女人，从此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将属于她。

可她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尽想着用手段和欺骗去笼络人，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爱惜她，将她真的放在心上？

想通这一刻后，柏水月就彻底释怀了。

如今她就要被遣返回国，不过在离开之前，她突然想再见秦帝一面。

是他让她明白了何为情，让她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为女人做到哪一步，更让她心里萌生出了女孩要爱惜自己的念头，所以她想感激他。

感激他带来的明悟，感激他的高抬贵手。

秦珏正在看来自北地的线报，所以柏水月进来一会都没时间理她，等他终于放下线报看过去时，就见柏水月朝他深深拜了下去，态度极为虔诚。

“拜见陛下，十七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陛下数月来的照顾，今日一别，可能不会再见，十七在此恭祝陛下，愿陛下保重龙体，愿大秦蒸蒸日上。”

秦珏让她起身，但柏水月却没有起，而是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低声说道。

“除了道别，十七还有一事想要禀报，望陛下屏退左右。”

秦珏眯了眯眼，原本是不愿意的，不过感受到柏水月此时的赤诚，他屏退左右，道。

“说吧。”

柏水月这才抬起头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动心，却注定不属于她的男人，认真说道。

“陛下饶十七一命，十七无以回报，愿提供一个秘密给陛下，换陛下一个口头的承诺。”

柏水月是诚心想要告诉秦珏秘密来感激他的，不过她这样的女人，算计惯了，就算是这个时候，也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秦珏道，“那就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

柏水月点点头，低声道，“在来大秦之前，十七经常被父皇秘密召见，机缘巧合之下，也窥见了一些秘密，比如，父皇最重要的一支军队，天昭军，已经有两年没有出现在王城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还有，沼国这两年每年都会拨款，秘密的采购军需，然后通过商队，送去了境外的沙漠戈壁。”

柏水月这两条消息，看似不相关，实际上却引人深思。

当初沼国找齐国借道，然后走沙漠戈壁，绕路攻入大秦，打了大秦一个措手不及。

那片沼国绕路的沙漠摊，并不是哪个国家的领土，也就是说，沼国很有可能通过沙漠，和北国天元取得了联系，更有可能在沙漠中，找到可以栖息的地方，暗藏军队。

考虑到天元国如今还未完全统一，只怕还没有余力插手别国的事，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沼国既然两年前就藏了一支军队在沙漠，为何在那场战役中没有将它投入进来？

是认为十万人就够了，不需要更多的底牌，还是那支军队被挪做了它用，抽不开身？

一时之间，秦珏想了很多，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这时柏水月又拜了一拜，低声哀求。

“经此一役，十七也看透了很多，如今献上如此辛密，一是为了感激陛下，二是……倘若有一天，十七走投无路，还望大秦可以收留，十七什么都不要，只盼有个平安去处，庇护之所，望陛下允诺。”

她这话是认真的，最近从沼国传来的消息，虽然很少，却也能瞥见其中的暗潮汹涌。

如今父皇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但野心和贪欲却一年胜过一年，她毫不怀疑，他会做出更荒唐的事情，甚至牵连整个沼国也有可能。

她有些害怕，所以想从秦帝这里讨一个承诺，她不想死，她都没有好好活过。

她要的对秦珏来说只是小事，秦珏点头应允。

同时，见她连夜就要回沼国，秦珏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

沼国，王殿广场。

谢琳琅和其他百姓一样，来到了这里，远远看着那个被绑在架子上的圣女。

明日就是沼王烧死圣女的时候，同时处死的，还有王殿的神使和神仆。

此时圣女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袍，双手满是鲜血的绑在那里。

因为血迹，谢琳琅看不清她的脸，但那轮廓五官确实是她。

谢琳琅之前还以为有人伪装了她，特意让善易容的暗卫去观察对方有没有易容，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