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焦大再想改变主意已经晚了，很明显，这老母马和刘姥姥格外地合炉。

这个比赛是要看老马到底是跟着焦大走还是跟着刘姥姥走。

焦大说：“给我过来。”

那匹老马虽然在刘姥姥的手上，但是，真的表现出很忠诚的一面，在焦大爷的一声令下，一下子就掉转了头，乖乖地回到了焦大爷的身边，一点心理情绪都让旁人看不到。

焦大刚才的紧张一下子就没了，重新恢复到刚才豪气冲天的样子。这信心还真是自家老马给他的。

晴雯宣布：“这一局，焦大赢。”

焦大很得意，牵着马的缰绳恨不得在怡红院的院子里绕场一周。

杰克当然是没少鼓掌，架秧子起哄，以及趁热打铁地给焦大戴高帽。

晴雯呢，觉着刘姥姥明显在让着焦大，所以呢，也索性随着杰克一道给焦大祝贺，这祝贺如果是一个人发出的，那也就是让焦大乐呵一时，但是，如果这祝贺是由一个人以上，也就是两个人发出的，那么能量就不同啦，焦大此刻不是傲娇的问题，而是有了一种怀才不遇多年后被知遇的感觉，人也变得感恩和热情起来，看来啊，人都是一样的，需要温暖、需要表扬、需要呵护、需要被信任……

给点阳光就灿烂，按理说，这句话不是说给焦大爷这种一辈子愤世嫉俗的老不死的，但是，连这样的焦大爷都能被好话给淹死，给变形，可见这好话的功效有多大。

刘姥姥默默地点头，好像，她根本不在乎输给焦大爷，而是，真心诚意地看着焦大爷高兴，她自己也高兴似的。

晴雯心想这刘姥姥真是真心没心没肺啊。

焦大爷急不可待地问晴雯：“丫头，那下一个比赛项目是啥？”

晴雯说：“给老马抓虱子。”

焦大爷一听就急了，他已经老到花了眼，可怎么帮老马抓虱子。

刘姥姥看上去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的。

焦大爷问：“怎么，这也能算是比赛的项目？”

焦大爷这种质疑的态度实际上是一种炫耀，好似说这小菜一碟的，你们也好意思出这么无聊的比赛项目？

刘姥姥没有流露出嫌弃。

刘姥姥再次走过来，接过焦大爷手上的缰绳，继续默默地和老马眼神相对。

焦大爷心想：“你个老太太，别勾引我家老马，小心我嫉妒你。”

刘姥姥从马鬃上这么轻轻地一抓，晴雯凑过去眼睛看，嘴里还在数。

“六、七、八，八只跳蚤。”

焦大爷一下子觉着自己腿软，怎么，难道要这么知难而退吗？

刘姥姥很会给人下台阶，她笑眯眯地看着焦大爷，说：

“这样吧，第二项的比赛题目改为谁给老马梳头梳的好。”

焦大爷很赞成刘姥姥的提议，主要原因是他知道自己那老花眼根本抓不到跳蚤。

焦大爷说：“可以，就这么定了。”

晴雯很不情愿，觉着焦大爷有些欺负刘姥姥。

不过，人家刘姥姥比较有涵养，并没有计较，所以呢，晴雯也不好表态。

焦大爷看自己的提议得到了支持，很高兴，于是，把老马重新又给牵到了自己的身边，说：

“嗯，来，让我给你梳头。”

焦大爷三缕两捋，因为老马很听话的缘故，焦大爷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不一会儿，这马鬃就又亮又滑顺，很有光泽，一下子，这匹马就显得比平日里精神。

杰克说：“焦大爷，早知道这马一捯饬这么帅，你还不早些捯饬，平日里把人家弄得毛毛躁躁的，根本没有一匹母马的样子。”

焦大爷脸皮厚，全当杰克说的这番话是在夸自己现在的活儿干得漂亮。

焦大爷说：“嘿嘿，宝二爷说的对，宝二爷说的对。”

晴雯说：“刘姥姥，该您老人家啦。”

这里，也就是晴雯替刘姥姥着急，她心说刘姥姥您不是灵媒吗，咋不跟动物通灵呢，有本事不用等于过期作废，在这个和焦大可以分成个你赢我输的良机，您却按兵不动，是啥意思？！

刘姥姥说：“这马匹说话啦。”

焦大爷看刘姥姥就是不给老马梳头，而且，还说些个这么不着四六的话，就感觉自己这是早晚也赢定了的节奏。

焦大爷说：“刘姥姥，您直接认输得了，你看，这好好地，咋就老马能说话了呢，我可是看了十余年啦，也没见她有动静啊。”

刘姥姥说：“当初，你是在战场上救下的这匹马，不，是你偷来的这匹马。”

焦大爷的面部表情僵硬住了，千不该万不该他把这个故事曾经吹牛皮地讲个每一个大观园的人，因为，这匹马可是汗血宝马，就算是焦大偷来的他也不觉得寒碜也不觉得自己丢脸，为什么呢，因为，这马本在胡地啊，能偷来一匹，就是在给中原文化做贡献啊。也正是这种思想作祟，焦大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偷马是一个大事儿。

焦大知道，在辽阔的草原上，还时兴抢婚呢。就是因为新娘子是稀缺资源，谁抢到了可以杀死新娘子的原配，这在胡人眼里很正常，根本不是什么罪过。这好像动物在恶劣环境中的优胜劣汰，谁强谁就可以称霸，谁就可以凌弱。

焦大恨不得说出这样的话，叫作什么“天上飘着五个字：这都不是事儿。”

但是，晴雯不肯放过，要知道三局两胜，如果这一局焦大又赢了，那么，不仅刘姥姥在大观园里灵媒声誉会受到损失，而且，刘姥姥也会因为这场输给焦大的败局而吃不了兜着走，不会再和大观园里的人常来常往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晴雯我一直想拜师的心愿就要彻底泡汤啦。

晴雯要干预这件事。

真奇怪，什么事情都有人干预，有人进行教育干预，有人进行法制干预，还有的进行道德干预，总之，干预是吃饱了没事撑得慌的人一向喜欢干的事情，这一回，晴雯很像是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