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说:“小主子,你给评一评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在我那里。”
杰克说:“那怎么办?只能说你自己不会管理。”
焦大一时语塞,只好把脾气发在刘姥姥的身上。
焦大说:“你这个老太婆,左右逢源。”
刘姥姥知道这是焦大在找茬儿,竟然还有心思和焦大打叉儿,说:
“你个孤老头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焦大知道刘姥姥是在打趣自己,于是,焦大为了博取在座各位的同情和理解,立马改换了策略,一付哭腔地说:
“我那一亩三分地的,按理说,也没谁会理睬会关心的,要不是小主人你,我那里连最低标准的车马费都不给批。”
袭人道:“那,你还不知足?还来闹什么?再说,我们家小主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蹬鼻子上脸的,跑到这里来苦恼?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焦大本来是可以生袭人的气的,不过,焦大因为和张老员外有些交情,这些天,张老员外很怕这个袭人不答应给自己做小,于是,做了些内部的工作,打入大观园内部找到了自己的老熟人焦大,给了不少银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要焦大来劝说袭人。
因为领了人家的钱,就不能不给人家办事,所以,焦大这回儿急忙脚前脚后的,都是为了准备给张老员外帮忙,来做袭人的思想工作的。
原本焦大可以正大光明地来,但是,老爷子有些顾虑,总觉着这么直来直去说事儿,有些个对不住自己几十年来在大观园来给大家留下的好名声,比如混不吝啦,比如傲比主子啦,再比如穷横穷横的啦,这些别看都好似是贬义的词,但是,在焦大觉着,正是这种在大观园里大家伙对自己私下里的评价和定义,让自己成为了大观园里千百号奴仆中排行榜第一的一等一的人物,一旦当上了自己心里所命定的所谓能人之后,这个焦大就好像被捆了手脚一样,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轻易不肯伤害到自己的名声,即便这个名声是以飞扬跋扈为胜的,因为,在焦大看来,无所谓好名声,白猫黑猫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这是一样的道理,焦大自己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给自己起外号,怎么盛传自己的飞扬跋扈、不近情理,甚至是精神病晚期之类的,只要这种带有很强烈的主观色彩的说辞和评价还在大观园里被人们私底下嚼耳朵,那么,就说明了一点,焦大活在人们的心中,在人们的心中,焦大也是欺负人出身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但是,焦大不怕。焦大的心性是属火的,非常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永远都要斗争到底的、越斗争越多能量越来劲的那种脾性,在晴雯看来,这种人格特性,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时代,那红小兵肯定是焦大转世的。
焦大不认什么规矩啊、什么尺度啊,什么老主人的恩情啊,焦大只认这事有没有触及到自己的某根筋,这根筋也许是不喜欢被别人看轻啊,那根筋也许是不喜欢模仿别人啊,现如今,焦大的筋不在弦上,焦大喜欢的很简单,焦大讨厌的很鲜明。
焦大说:“这丫头是我们那里的劳工,是我家小主人打赌输给我的,她一天到晚不回我那里上班,跑来和你这没着没落的老婆子在这里扯闲篇,我可不答应,我要是答应了,就是对我的员工不负责任。”
晴雯一听就傻了眼,本来她以为自己只要把每天焦大安排自己做的马厩里的事情,比如喂草料啊、给马洗澡啊、带马遛弯儿啊、给小马驹按摩啊、刷厕所啊、给焦大爷做煎饼果子啊……这些个一六十三招的工作全都做完,那么,自己就该享受到该有的休息和自己的时间。但是,那些跟着主人时间过长的狗腿子一旦自己变成了主子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对付自己的下人,比自己曾经受过的苦还要苦,比自己主人对自己还要凶,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普遍规律、怎么个因果循环。
晴雯刚想辩驳,就见刘姥姥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刘姥姥说:“大兄弟,您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
焦大看着袭人给自己上了茶,被怡红院接待的规格不亚于凤姐的规格,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一个劲儿地在心里说,真得多活几年,人啊,越活得久啊,越有尊严。
刘姥姥说:“您何止有尊严啊,您还有气场呢!”
焦大一愣,没想到,自己没有从口中说出来的话,竟然被这个老婆子给脱口而出啦,简直啦,这老婆子好像是鬼魂附体啦。
刘姥姥说:“也可以解释成鬼魂附体,也可以……”
还没等刘姥姥说完,这焦大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焦大说:
“哎呦呦,我的天啊,今儿个我难道真的撞见鬼啦?”
刘姥姥上前要拉焦大起来,焦大说什么也不肯,不得已,袭人过来,将焦大爷给搀扶了起来。
刘姥姥说:“我不是鬼,但是,我通灵,我通鬼。”
焦大爷这才为了面子定了定神儿,然后说:
“我不懂你说的这是个啥,不过,我可不喜欢这些阴间的东西来帮忙,你别沾我的身。我也不想知道我的啥个命运。”
袭人在一旁叨咕说:“啥个命运啊,还不就是个老仆人的穷酸命?”
这话,虽然焦大听不真亮,但是,焦大这活到老学到老的老人精哪里还有什么不懂得的,一看袭人的表情,就已经把袭人嘴里嘟囔的话给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焦大说:“袭人啊,你这花容月貌的,可就跟咱这院子里的花儿似的,美不胜收啊。”
杰克说:“老不正经,你说啥?”
袭人为顾全大局,直当啥也没有听见。
焦大爷不管不顾,他可不愿意和那个神神道道的老婆子纠缠,他得继续扮说客,替张老员外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