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有水千江月,
万户捣声万户名。”
郎朗诵读在深山密林间回荡……
晴雯闻得这诗歌,于记忆中,她不停地搜寻着似曾相识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什么……
然而,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眼前,这男人长身玉立,手把蒲扇,衣襟迎风飘洒。
他双眸深邃而忧虑,直望向那深深的、望不到边际的林海。那里正是晴雯所来之处。
这是个本该初次见面就极容易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人,但是,正是这么个看上去像是好人的人,在荒郊野外绑了自己!
晴雯不是个闷葫芦,她应该说点什么。
然而,她决定选择观察为先,闭口不言。
“小姑娘,”中年男人为晴雯松了绑,语气亲切却不亵玩。
晴雯心里一惊:“这个陌生人怎么就知道我是女娃的?”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尽,林中的鸟儿已经开始唱起歌来。
随着太阳渐渐破了晨雾,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晴雯低下头,她接过那个男人手上的木棍,去拨弄一堆冒着些许轻烟的草垫。
好像很熟悉这个工种似的,晴雯俯下身子,极有耐心地边吹着那轻烟,边拨弄着草堆。
徐徐的,那火苗渐盛。
再过了一会,开始有了土豆熟了的香味。
“小丫头,你这么好好表现,一定是想让我早点放了你。”男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摇着轻扇,一付很有耐心的样子。
“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晴雯面上无色,也很有耐心地回道。
“照常理,我们土匪抓了人,要不绑她做农奴,要不就是把她给卖了。小丫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啊?”中年男人挑衅地对晴雯说。
晴雯立马觉得这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甚为可恶,简直是披着人皮!
虽然这么想,却面上不挂,晴雯镇定答道:
“我能做到事情可多了,设个笼子、烙个饼、爬个大树、采个蜜,我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小答应,虽然……也做过两天正经八百的主子。你既绑了我,要作我的主子,就只管吩咐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那男人饶有兴致地问她。
“只是别让我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子,到时候,我可会报仇。”晴雯正色道。
那男人哈哈大笑:“小丫头啊小丫头,现在城里头都时兴争作心机婊,你怎么还这么实诚,实话实话的!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喂狗?!”
晴雯转了转眼珠,说:
“我想你大可不必。我一弱女子,也不过是在这世间讨生活,也犯不着你费了自己的福报现在就来杀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泄露了你什么机密?或者与你为敌。”晴雯好似看透了对方似的。
“呵呵,我走过的山头、迈过的河流,现在算一算也还真是不少了,遇见的世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很多,碰见你这么个油盐不进、当面称臣、背后暗自磨刀的小丫头,也算是个难得的奇遇了。”中年男人似乎久已落寞,一个劲地和这小丫头逗着闷子。
他说:“我现在不会杀你,但是,我可不保证等你有机会报仇、杀我的时候,我不会出手。”
“那看来是很长远以后的事情了。主子,不如先吃口烤土豆吧。”
放下扇子,中年男人满心欢喜地接过晴雯手上的热土豆。
他丝丝哈哈地哈着气,不停换手,急于拨着土豆的皮儿,想趁热把土豆吃进嘴去。
见他如此着急,晴雯反而更加镇定了。
她断定,这是个习惯在城镇里生活的人。
这里的密林、山路、天气……处处都明显和他这个举止楚楚、说话彬彬有礼的人不搭调。
晴雯感觉到,在密林生存,这人虽然有一身武功,也还是需要她这个小答应。
故而,她的心思安定了许多。
吃罢早餐,两人准备动身。
晴雯看了一眼那日,没有说话。
“小丫头,我觉得你想要嘱咐我什么。”中年男人道。
“主人,我没有。”
“呵呵,你难道不该嘱咐我把地上的痕迹抹去,以避免被人发现踪迹吗?”
晴雯心想,我巴不得留下痕迹,让薛蟠来救我呢。
中年男人很不信任地又看了晴雯一眼,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
随后,男人亲自将地上的余烬和碎屑抹平,又撒了些草籽和树枝做了掩盖。
“怎么走?”晴雯问。
男人将晴雯的手重新捆绑在身后,说:“当然是上山,找你的大本营。”
晴雯更是一惊。
先前,这男人能够辨识出男扮女装的自己是个女儿家,已很不寻常。此刻,又似乎知道自己久居山中,还要求自己帮他找到自己的“大本营”。
如此蹊跷,不得不让晴雯再三思虑。
中年男人说:“我们交换个条件吧……”
晴雯再次作闷葫芦状。
“你带我去你的大本营,我教你奇世武功,助你登顶青山主峰剑鞘峰,夺得武林大会头名!”
晴雯说:“这位大叔,你看小妹妹是那种卖主求荣的人吗?”
“小妹妹,你莫不是糊涂了吧?要知道,我现在就是你主子啊。”
“我旧主子不能来救我,那是因为他弱。我虽不是个烈性女子,被逼认了你这个新主子,但,不等于我可以背叛旧主子。不如……”说道这里,不知什么法子,晴雯已经轻松地解开了被绑的五花绳结,她扬起手,作欲抽鞭子状,说:
“不如,我们对决一回吧。你若输了,我自然还忠心于我之旧主子。你若赢了,我才好带你入山。”
正说话间,晴雯已然晃晃悠悠,她但觉不好:“难道这烤土豆有毒?!”
眼里这中年男人出了无数的重影,笑脸也变为无数阴险、使招的邪恶本相……
正腿发软、人打横的时候,晴雯只听得那中年男人说:
“好一个烈性的忠仆!我也不难为你,不用你带我入山了,我自是把你作个诱饵就好,就好。”
恍惚之间,晴雯已经没了抵抗之力。
她只模糊地记得,那中年大汉扛起自己就走。
风声在耳边轻轻略过、鸟叫全幻化为嘶哑嚎啕……
晴雯很遗憾,没有能够到响铃面前揭露自己。
晴雯很难过,自己最爱的主子如今正废柴一样地在山顶搭房子,没法和自己在此时感同身受。
晴雯很计较,怪自己那点功夫应付不来眼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