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晴雯信步溜到早点摊时，一屉六个包子已经全部下肚。

“要不，再来半屉猪肉大葱包子，一碗小米粥？”

“那哪够啊！再来一屉。”

晴雯伸手去抓包子，手离包子尚有距离，少年已取了筷子压在晴雯的手臂上，力道不轻不重，晴雯若要抽离，却又绝非易事，于是尴尬地笑道。

“这包子要蘸着汤汁才好，你那般吃法哪对得起发了一夜的面啊！”少年一边说道，一边取了个小蝶，有来道去地倒了陈醋、点了红油、撒了蒜泥，再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搅合了整整四圈，这才递给晴雯，微笑着示意可以吃了。

晴雯忙起身，作揖道：“谢大哥相救，刚才多有失礼，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快坐下吃包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口中残留的酸爽，一经热乎小米粥的中和，还真是从心口往外冒出舒坦……晴雯心口一热。

……

“这条街便是著名的朱雀大街了，向北直抵皇城，向南……”二人穿过朱雀街时，少年给晴雯介绍道。

“向南出南门，是不是可达南山脚下？”晴雯插话问道。

“据我所知，你是第一次来金陵，你怎会知道这些？”少年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些。”

说话间，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与晴雯同路的少年沉声道：“的确很嚣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金陵闹市街头，欺我大周无人？”

在朱雀街由南向北行走的方向，一个立定、始终未动的大个头突然扭过头来，那是一双比晴雯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要幽碧的眼睛，眼睛里充满孤决的恨意，这是个地道的魔族武士！

他手里抓着个令牌，脸上泛着铁青，好像中了毒，脚下踩着个死了的大周士卒，面前，还有个重伤倒地的大周士卒浑身正在颤抖，看那伤势，是没得救了。

青衫包不住同路少年右臂上肌肉的一颤一颤，也跟着一飘一荡的。

晴雯没有看清这魔族是怎么移动的，当晴雯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临近当街的同路少年，看来，魔族要再起杀机。

同路少年的腰带已展开如鞭，腰带飞去来，在魔族武士扑上前的一瞬间缠绕过去，腰带在魔族粗壮的小腿上向上游走，搭上后背，又自胸口绕回。

“咔嚓——”

腰带成了个大大的死扣，被同路少年这么一拽，那魔族立时间被勒成了两截。

腰带从手中飞出，到又回到少年手中，只用了一息功夫。

“哗——”

少年甩掉腰带上的暗绿色血丝，眼都不眨一下，就将腰带重新捆扎回腰间。

他解下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子，扔给了路人晴雯，道：“省着点花，就这些，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晴雯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问道：“大哥，现在总该告诉我您姓甚名谁了吧？！”

少年头也不回，冲晴雯竖起了食指，而后，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身上的青衫，消失在了朱雀街上。

“兄，我叫晴雯……”

晴雯不舍地冲着淡定的背影喊了一声。

不知怎么，晴雯一点也不害怕这脚下的魔族尸体，也不怎么关心这金陵光天白日下的不太平，他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今早老班头临别时说的二个字：“废话。”

晴雯琢磨着，老班头此话不是指晴雯要考学院的声明是句废话，就是指晴雯一准能考上学院现在说岂不是废话。晴雯挠了挠头，还是上路要紧。

……

大周民风虽悍，可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上杀人，即便受死者是罪有应得，这行为也是对王权王法的公然亵渎。

晴雯在围观人群合拢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向北是皇城，呃……我还是去城南吧！南城离学院也近些，住那儿好些。”

扑棱棱，一只黑鸦从城东一栋普通宅子的阁楼里飞出。

阁楼里，刚刚接晴雯吃早点的那个人正一边卷着青衫的衣袖，一边从阁楼上目送着窗外黑鸦的身影飞过北城墙的角楼，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准备去补上一觉。

眼睛刚合上，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声道：“大人，查清楚了，公主殿下推断没有错，和那姑娘同行的贾府宝二爷，的确是被崔天麒接走……”

“知道了。”

“殿下在草舍，让你过去一下。”

宅子西北角有一间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的草屋，这是响铃特意让匠人给她自己搭建的。

草屋前，已经更换了衣装的响铃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青衫少年，神情极为平静。

“殿下。”

“龙羿啊，辛苦你了。”

见到龙羿之后响铃第一个问道的问题是小书生晴雯的事情，“你说他真的能凭自己进的了学院？”

自下了大荒山，响铃一直等待晴雯亲自开口跟她说入学院的事。

可那小书生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打算通过响铃的关系入学院。

“有那股子劲，很难说……”

响铃明白龙羿空中的“难说”出于什么，虽说晴雯现在可以执剑，但终究还是块未曾洗髓的废柴。

……

“打听到了：你朋友已经被救出，内九公署尚没来得及录入这身带把大剑的‘可疑分子’就被牢狱给先行放行了，就差一步……”

崔天麒走路的脚步很轻，以至于他临到宝玉面前开口时，把正在出神的宝玉给吓了一跳。

宝玉听说晴雯安然，虽然还不能马上和自己汇合，但多多少少，安下心来。

宝玉尤在惦记着昨天隔着门看见的那两个先后出现的可疑人，第一个是个在找什么东西的魔族人，那第二个……

宝玉惊讶地回答道：“一个大个子，一个中年少年，我都不认识，也没有开门。”

“汪南，汪大人在吗？”

“那个汪大人啊？”伙计故作不知反问道。

“姜姐的干儿子，还能有哪个汪大人。”

……

宝玉听出楼下来人正是昨晚出现的第二个人，对崔天麒点点头。

崔天麒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转而，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铁鹰四雄中的青衣龙羿，身手了得，真不知道他此时来访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