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一个小护士很亲切地问我。

她原本坐在大车的后座，不知为啥，特意跑来和我坐在一起，想和我搭讪。

“我来自密西西比杰克逊镇，叫艾玛，幸会幸会。”就这么，我勉强敷衍了两句。

小护士说她叫珍妮，接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

没有好好地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因为我不太想说话，车窗外面的风景一个劲儿滴倒退，就像我老家农场里翻飞的和我告别的稻田，让我很伤感，好像还能看见目送我的父母。

我刚刚护士学校毕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被军方给签约了。整个护士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在祝福我，好像这是天上掉了馅饼似的，甚至有些同学公开表示很羡慕我，但是，我自己感觉并不好。

表面看来，没有大学背景、也没有过参军履历的我捡了一个大便宜，我应该跳脚欢呼才对，但实际上，我是一个出生在无政府主义家的娃子，父母都是嬉皮士，所以，家人并不喜欢我现如今的这个决定。

我也觉着有些不自在，为啥一上来就让我签署保密协议呢，是不是我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国家机器里运营的小部件呢？！我不知道，也不能替自己想象未来。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军事基地，我们一行七个人被长官训话后就开始被编入了不同的小组。

我从此就成为了一名军旅护士，在美利坚的沃土上。

我看了看宿舍上的日历，此刻正是二战结束后不久，一切都百废待兴的，军事基地里一切都朝气蓬勃的，看见大家各司其职，都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我觉着这里真是一个大熔炉，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娃子，能够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也是不错的，慢慢地，我开始接受了自己的新工作。

有一天，地下基地里拉起了警报，我们小组的小组长立即组织大家进入了更加深入的地下空间。

更深入的地下是由大型的火车连接着各处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场景，我吃了一惊。虽然已经养成了看到什么都不发表意见的习惯，我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这里的地下就好像地面上一样灯火通明的，而且，山洞的顶端好像有三十层楼那么高，在火车轨道的两侧，都是三十层的楼房，里面安置着不同的办公室，这让我有一点眼花缭乱。

不是头顶上的地球表面是罗斯威尔的沙漠地带吗，看上去荒无人烟的，怎么，在这个军事基地的下面，竟然有这么庞大的人造宫殿，而且，如此密集地布满了设施、部门和各种仓库，还有发达的交通系统来支持，貌似，这条火车可以通向很多军事基地……

这些人造的文明，和地表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设施的先进性和地表还靠农耕来生存的落后性也形成了对比，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它们深深地震撼到了我。

……

“对了，爱玛，今天你值晚班。”小组长不由分说地对我这样说。

我没啥意见，因为反正也一时半会儿地回不到地面去了，再说，这里的每一件事情看上去都好像比地表先进很多，让我有足够的好奇心去探索，虽然我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就此和别人进行交流。

我爽快地答应了值晚班这件事，我发现小组长和其它的成员都很开心，其实，我们是有休息日的，在休息日，可以免费去军事基地的酒吧和电影院，我能值晚班自然是方便了小组里的其它成员进行休息。

这一晚没事，我坐在地下基地的医务室里不禁想念起地上的日子。

其实，我是可以选择作一个农场主的老婆的，那么，命运就是多生孩子，并且帮助自己的丈夫来经营好芜杂繁复的农场事务。但是，从小，我就有一种想要帮助他人的愿望，小到对断了翅膀的小麻雀，大到对难产的母马，我都会在第一现场冲到前面，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它们的痛苦，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地去进行救治、施予帮助。

这股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动因让我在初中毕业后义无反顾地报考了护士学校。

这一点，我父母是不赞成的，父母都希望把自己的小心肝留在身边，而且，父亲反复强调过我们个体是很容易被强大的国家啊、政府啊这些大的概念给裹挟住的，并且成为其中的一个小螺丝。他更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受高等教育、享受旅游的快乐、作年轻人的快乐，而不是那么早就担当起从自我个体到工作职务所带来的职责。

但是，我没有听劝。还是依旧按照自己的心愿选择了作一名护士，只不过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成为了一名军队里的护士。

入夜了，地下军事基地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寂静。

我一直在思忖，到底这些军人每天里这么忙碌，都在干些什么。

我走出了医务室，看着静静的、空无火车的火车轨，思路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是你的未来人。”一个声音传来，很细很细。

我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啥也没有看见。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到你。”

这个声音继续说着。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跑到盥洗室里，面对着镜子，心想是不是自己长时间地独处导致出现了幻听。

学医的就是有这个毛病，没事儿就会胡思乱想，并且给自己扣各种有关病的帽子。

我看着自己，眼睛有些充血，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怎么现如今穿着一身的军服，尤其是自己的袖标分明就是救死扶伤的十字。

这是我吗？那个在密西西比河钓大鱼的野丫头，那个在农场里擅自为母马接生的小接生婆，那个从来都是一身泥一身土、不知道打扮的姑娘？！

我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该现如今的改变高兴呢，还是为失去了以前那个自己而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