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楚使了十分的力道,封箬却仍在笑。
直到吟楚笑容有些扭曲,收回酸痛的手默默甩了甩,才冷笑着低声道,“封箬,没想到你比你母亲还难对付。只是,本殿下劝你,最好不好站错队。否则,别怪到时,姐姐再不认你这个找死的妹妹!”
吟楚抬手轻轻拍了拍封箬的侧脸,以为会看到她心思被揭开后的窘迫和慌乱,却见人家镇定自若,那双眼睛沉静如墨,没有一丝波动,吟楚顿觉无趣,转身带着人走了。
夙裳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正好与转眸望向她的封箬四目相对。
“......”
“......”
这是第一次,两人皆看清了对面的正脸。
那一瞬间,两人又是一怔。
又是这种感觉!
夙裳惊愣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窗外倾去,被重羽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
为什么她的眼神感觉这么熟悉,熟悉到让她不由自主想走到她身边。
夙裳定住身形,见到封箬突然冲她浅笑点头,然后冷淡地转过了身体。
眼眸睁大,夙裳蓦地一把推开重羽,翻过窗台跳了下去。
重羽目瞪口呆,“……”
封十五拥上来,护着封箬上马车,躲着的人流出来了,大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封箬撩起车帘,突然身后有道好听的女音颤抖地响起来,令她顿足,“哎!你,你认识一个……叫,叫叫顾,……的人吗……”
她还未转头,却见人群嘈杂起来,那道声音瞬间隐进了人声中。
封箬回头后,只见到混乱的人流中有抹熟悉的红影,她正蹙眉,明兰明月已经推搡着她进去,“时辰不早了,小姐,我们赶紧走吧,陛下该怪小姐了……”
车上的封箬挑起窗布,人流中那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艳丽容貌若隐若现,这般容颜,定是不俗之人。
此刻直愣愣地微张着嘴,眼神急切地望着她,似乎很急,想要对她说什么……对她么?
莫名的熟悉感。
封箬的故人?
可是无论是封箬还是顾染,记忆中都没有这样一个见之不忘的美人。
“十五,那位便是前面帮我们的姑娘?方砚口中的硬茬?”
窗外的封十五回头看了看,点头。
封箬敛眸,从封十五那里取回了已被擦拭干净飞刀放进怀中,突然听见封旁边十五的声音响了起来,“十五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声音略大,吓得封箬心头跳了跳,她弯了弯眼角,显得眉眼越发深邃,“你即是我的人,救你乃我应做之事,何必言谢。”
封十五张了张嘴,竟然红了眼眶。
封箬怕她说出什么煽情的话语,赶紧岔开话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了要见那位姑娘,必会守诺,你让她不必忧心,我忙过这段时间,必定亲自到访,并聊表谢意。”
封十五应下,然后把吟楚丢在她怀里的剑递给封箬,询求如何处理。封箬拿过来仔细摸了摸,笑了,“皇女殿下的贴身宝剑果真不俗,留着吧,日后她自会向我取的,你先去吧。”
马车渐渐走远,夙裳亲眼见到封箬放下车帘,心中的失落感越盛,她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你认识顾染吗?你认识一个叫顾染的人吗?
“丞相!丞相!”
夙裳也不顾人流越发拥挤,艰难地往前追着,只是人群愿意给马车让路,却不会给她让,她开始焦急,日头越发毒辣,她边追喊着,“让让,丞相,帮我叫叫丞相,我有事找她……”
只可惜旁人不愿理她,虽然长得怪好看,可是无权无势,谁愿意去得罪身居高位的丞相大人来帮她一个陌生人呢。
夙裳这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她就是感觉,如果错过了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日后可能再也没有顾染的消息了,再也见不到了!
不可以!
她方才一定是脑子抽了,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她竟然徒生怯弱,不但问不出口,还问得磕磕绊绊的!
她不承认自己是害怕了,她若不胆大,如何撩尽天下美男?如何当主角?
“丫头!你怎么了!晒傻了吧你,别跑了,回来,这么大的太阳,你不怕中暑啊!”
身后重羽的声音越来越急,带着浓浓的担忧,突然重羽一声惊叫,“臭丫头——”
夙裳只觉得身体如同有千斤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重羽连忙追上来,把夙裳扶了起来。“丫头!丫头!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夙裳额上汗水密布,浑身发烫,唇瓣失去了原有的水润光泽,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声音有气无力,喃喃道,“封家……封家,顾染……我要去封家……马车……”
重羽抱着夙裳,周围围观的人流对他们指指点点,重羽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只冲路人喝道,“大夫!哪里有大夫!”
这时封十五迎了上来,瞧见如此情景,连忙扶住了夙裳,惊讶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走!我带你们去医馆!”
重羽连忙打横抱起夙裳,匆匆跟上了封十五的步伐。对于夙裳无意识的低声喃语,他也在下意识地应着,“好,好,听你的,去封家,去封家,明日去,我们先去看大夫,丫头,你可别出事……”
夙裳这个样子,明显是中了暑毒,他静静地抱紧夙裳,眸光愈发温柔。
在重羽急着找医馆时,没有注意到怀里人儿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条缝,看清楚对方紧绷的下颚,夙裳再次闭上了眼睛。唉,重羽啊重羽,看来你是真栽我手里了……
栖鸾殿
各个侍女死守在门口,封箬只能一个人进去,封箬眸子微动,不动声色地扫了明兰一眼,明兰微微颔首,封箬这才独自踏进了殿中。
今日的气氛静谧得诡异,以往女皇召她,一般会在花园亭中,很少会在内室见面,而今非但没有侍女领着她进去,还在殿门口设了这么多持刀侍女,一个个的,面色极为严峻,倒挺吓人。
看来,是有大事。
封箬进去后,也没有人通报,刚转到内室门口,便见吟浅迎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凌厉,对旁边那些侍女挥手道,“你们统统出去,守好大门,任何人也不许放进来!若有人问起,皆答陛下正与丞相商讨婚姻事宜,无空!”
侍女得令,领着人纷纷出去。
封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温和病弱的吟浅有如此强硬的一面,心里多了几分忐忑,面上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封箬正欲开口行礼,却被吟浅抓住了手腕,只见她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禁言。
吟浅冰凉的手指抓着她,如同突然碰到了一块冰。封箬虽有不适,却没有多言,任由她拉着往另一间偏房而去,刚进去,一股中药扑鼻而来,封箬喜甜厌苦,此刻再云淡风轻,看清室内情景,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密室只有几束白光射进来,黑沉沉的雾气飘渺间,床上有道黄色人影时隐时现,她眉宇蹙得更紧,床上的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吟浅连忙关上了房门,封箬已经走到了床边,看清对面的脸面,顿了顿,语气稍显惊讶,“陛下……微臣,参见陛下!”
几日不见的女皇此刻眼底青黑,面容憔悴,咳得上气不接后气。封箬正欲替她拍拍后背,却见吟浅倒了杯水凑了过来,“母皇,喝点水吧。”
女皇挣扎着坐了起来,封箬连忙扶着她靠在床头,女皇喝了口水后,又咳了会,这才沙哑着嗓子,抓住了封箬的手,“箬儿,咳咳……此刻无外人,不必多礼咳咳……”
女皇说了一句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封箬轻拍着女皇的背,心情复杂。
自昨日赐婚后,封箬今早称病不朝,却不想女皇也没上朝,还召她进宫。说实在的,这次来见女皇,是心存怨怼的,她很想问问女皇,为什么骗她利用她?她对她的好,可有几分真心?
可如今见了面后,她又问不出口,一日不见,女皇为何变成这般样子了?
看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陛下是,出什么事了?”
吟浅在一旁端着水杯,见此,她忍不住道,“封箬,我也不瞒你了,想必你也多少猜到了,从头到尾,母皇一直想拉拢的,就是封家,奈何封老丞相太过固执,软硬不吃,母皇无法,只得放弃。直到见到你,尤其是听澈儿说,你还救了他的命,母皇又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将澈儿嫁给你,如此一来,我们达到了目标;二来,你可以护住澈儿,蒙欣对澈儿的心思,我们不得不防。”
吟浅一来就用“我”,脸上不见了以往的淡然和镇定,此刻满目焦急的神色仿佛摘下了面具,显得真实了些。
封箬也懒得继续跟这母女俩装下去,冷哼道,“殿下也知道瞒得我好苦啊。”
她眼尾带上了一抹嘲讽,“所以这彻头彻尾都是一个局,引我进来的局。那个时候,女皇是故意让我去找你,故意让我看见蒙欣和吟澈,故意让我救人,而你,一直都在旁边看戏。”
封箬轻笑一声,眸光微转,语气微怒,“太女殿下,你为何不想想,若是我不救吟澈,你的亲弟弟,该是如何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