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霏国淮城
酒楼包厢,二楼大开的窗口边,一抹鹅黄格外引人注目。
走近了看,只见一女子仰躺在窗沿上,两腿相交搭在窗边,时不时抖动着脚,双手交叉横在脑后,目光眺望着远方某处,眉宇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是寒慕。
今日是寒慕和滕溪相约再见之日。
一想起昨日,寒慕就一阵头疼。
昨日打早,她趁着寒毅忙着照顾欧阳浚,悄悄跟着冗涯去了一趟弑炤总部,进了弑炤地牢。
寒慕作为弑炤主人,无论原主还是舒粒,都还是第一次到弑炤的地牢里走一遭。
原主几乎不管地牢的事,以前的地牢都是彪爷在管理,这里的人多是彪爷的心腹。
地牢里黑黢黢的,只有昏暗晃动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阴冷潮湿。一路走来,寒慕见到了那被关押着的两百三十一人,真是各种各样,老少皆有。
她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寒慕问什么也无人回答。
寒慕面具下的脸色微愠,偏头望向冗涯,“怎么回事?你们对她们用刑了?”
冗涯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群在角落里躲着的姑娘们,她们都深深地把脸低着埋进衣服里,借着幽暗的光线,还是能看见她们身上被撕破的衣衫,以及一些伤痕。
他记得他并未让人动刑。
他蹙了蹙眉,靠近寒慕道,“回主人,她们身上有轻微的擦伤和掐痕,许是有人对她们用了点刑。”
寒慕带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可是冗涯已然感受到了寒慕周身的气场变化,寒慕明显在发怒的边缘了。
“属下立马带人进去瞧瞧。”
寒慕没有说话,冗涯转过头,招近身后跟着的地牢守卫。
“开门!”
冗涯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厉色,“我不是说过不许伤害她们吗,谁擅自对她们用刑的?”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钥匙呢?”
那些人也不瞧他,只沉默着。
冗涯捏紧手中的武器,寒慕却先他一步,手中寒光一闪,铁锁应声而掉,寒慕一脚踹开牢门。
“冗涯,给我找出擅自用刑的人,我要亲自瞧瞧,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动老子的人!”
寒慕冷冽的目光扫过外面的人,抬脚走了进去。
这一屋子里全是和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她一一扫过每人,找不出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缓了缓情绪,轻声询问,“你们是叫顾染?乔珺?”
没人回答。
倒是她每前进一步,那些姑娘便往里缩,抱作一团。
“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想找两个人,你们都叫乔珺顾染吗?”
她们依旧不答话,只是抖得更为严重。
寒慕不敢靠近她们,只得站在五步开外,离得近了,她的目光一一从姑娘们的身上移过,这些姑娘多为祈霏国衣着,亦有几个黎卉国服饰之人,只是如今她们的衣裳多被撕破,脏乱不堪,露出的皮肤没一处好肉。
寒慕越看越窝火,倒头退了出来,却见冗涯正提着一个看管,双目怒瞪,平日里的沉稳几乎崩盘,“混账,你再说一遍?”
那个看管身子抖了抖,快速斜了他一眼,低下头,貌似毫不在意地吐了出来,“那,那您听好了。是,是彪爷的人下的命令,我们也不得不照做,没有办法。”
冗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沉着脸,“没办法?那留着你何用!”
寒慕唤了他一声,“冗涯!”
冗涯甩手将他掷于地上。
那看管摔得头昏眼花,正欲发作,却被寒慕一脚踩着胸口,用了十足的力道,狠力地碾了碾。
“小子,千万别仗着一个已死之人来威胁主人!要你死,不过主人一个命令的事儿,你当真觉得你后面那些无首之辈能护得住你?”
寒慕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眸子里的嗜血杀气毫不掩饰,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缩着辩驳道,“他们人多势众……”
寒慕倾身压下来,手里的剑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脖子,勾过他的下颚,“一群无头苍蝇,主人我还未放在眼里!倒是你,如今再不说出动刑之人,主人我一刀下去,你就得与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寒慕浑身裹着一层竭力压制的戾气,这人在她眼里已然是个死人,她从来没有多少耐心,如今忍着怒火威胁人,已经是底线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
刀锋冰凉,激得那看管连忙托盘而出,“主,主人饶命!小的不识时务,是彪爷的几个兄弟们带人来做的,我们这些人之前都在彪爷手底下讨生活,哪敢得罪那几位爷……”
寒慕问道,“他们如今在哪?”
看管赶紧答道,“彪爷死后,他们便不做事了,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主人不管,这里没人敢多话,他们的命令,也只得听从。”
是的,弑炤里的人多是彪爷带来的兄弟,这些亡命之徒跟随彪爷烧杀抢掠已久,哪怕归顺了寒慕,也耐不住心里痒痒。
加上寒慕一向太过纵容彪爷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底下的人也知道该巴结谁,对寒慕明显阳奉阴违。
如今彪爷身亡,他们越加不听管教,他们自以为寒慕不敢动他们,毕竟大半个弑炤都是他们的人,若是惩治了他们,只怕是会引起众怒,到时候弑炤一分为二,组织分崩离析,寒慕多年来的心血将会付诸东流。
寒慕心里清楚,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没有发落这些人,而如今她当真不可再忍,她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些人渣,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人动到她的头上。
她是还没有在里面找到顾染乔珺,可是此刻她是真心不希望里面有乔珺顾染,否则,她都不敢保证自己那时还能否控制住情绪,亲手宰了这些渣滓,不管时机成熟与否!
寒慕放开他,站定,盯着那些人恶狠狠地威胁,“都给我进去好好赔礼道歉,好好问!问她们是否真是乔珺顾染,说有人在找她们,再让我看到有人,对她们不轨!主人我剐了你们!”
“是,是……”
冗涯皱眉,“是属下的错。”
寒慕道,“去问吧,我直觉里面并没有她们俩,问完了,都放了,好好给我送回去,少一根毛,唯你们是问。”
冗涯领命,带着那些看管进去询问。
寒慕默默在旁边看着,盯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看管们,勾出一抹冷笑,“你们最好老实点,老虎不发威,真当你们主人是病猫?”
那些看管们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连忙殷切地问候着角落里的姑娘们,那关切的模样,故意放低的语气,仿佛是在对自己的老娘说话。
冗涯隔着牢房,道,“主人,她们的伤......”
寒慕将匕首收进衣服里,“找人先给她们看看伤。”
冗涯领命,让人叫来大夫,挨着每间牢房开始查看。
寒慕在过道里来回巡视,目光时不时落在看管们身上,那些女孩或是惊惧发抖或是低声哭泣亦或是呆滞木然,年岁较大的倒是看淡生死,竟然还敢暗中瞪着那些看管,那憎恶的模样,只差没怒极大吼一声“滚!”了。
寒慕停在一道愤恨的目光中,待她走近,那道目光却消失了,寒慕扯了扯嘴角,尽力让自己笑得亲和点,全然忘了自己带着面具。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叫顾染,还是乔珺?”
角落里的“姑娘”抬起头来,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模样却英挺,酷似男性。
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了。
“谁是姑娘?我是男人!”
那个男子鼓起勇气说了两句话后,又缩了回去,身体却始终护着躲在身后的女孩,声音明显小了下去,“不是什么顾染,我妹妹叫谷姌,我已经解释很多回了,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寒慕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很愤怒却不得不压抑,莫名觉得好笑,“哦豁~原来他们抓错了人?”
谷姌,谷姌,倒是真与顾染的音相似!
真是阴差阳错!
这个被一并抓来的男人,想必只是为了保护他妹妹……
“那你叫什么呀?”
男子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揶揄之意,顿时恼羞成怒,张了张嘴,道,“我叫阿谷!”
寒慕挑眉,眼中绽放出一丝好奇,凑近了阿谷,“你妹妹叫谷姌,你就叫阿谷?你没名儿?”
阿谷咬了咬牙,瞪着她,“不行吗?”
他的语气带着怨气,若是此刻光线足够充足,定能瞧见他脸上的绯红。
寒慕笑了起来,差点没兜住露出女音,登时咳了咳,“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胆子够大!”
那个谷姌一直没有答话,瑟缩在阿谷身后,寒慕没指望能和她说上两句,看了他们几眼,叫来了冗涯,“把他们两个放了吧。”
冗涯应下,寒慕又道,“其他人治好伤后也都放了,冗涯,好好给人送回去,可明白?”
冗涯又应下,寒慕这才扫向那些看管,“动了这些姑娘的,统统给我逮到熔池去!谁敢不遵,一视同仁!”
她收到滕溪信笺,这会儿没心情管这群渣滓,等她回来后再慢慢折腾。
她耐着性子一一询问,确定这三百多人都不可能是顾染乔珺,这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来她们俩也跟她一样,应该是魂穿,换了身份换了模样,要找人,真是难如登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