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造占星仪点算出三百年九重天运移在即,且离人间最近之处又恰是梵阳仙山风云台处,此实乃天时地利人合也。
故,清宿掌门思索,若是以双剑将龙族天层拉下天界,自龙族身上攫取力量,那举门飞升亦是大有希望的。
遂他便将此法告知各大长老,自是获得云集响应。
因着此事关系门中要密,未成前亦不可告之弟子,以免惊惹不安。故,门中弟子只有持剑者玄天及凌雪知晓。
长老们对于此事极为懊悔,他们从未想过龙族竟会以死相抗,若是事先将此事告知大家,教众弟子有所防备,许是就不会如此措手不及,亦不会折损如此人数巨大的弟子。
那夜,我与一些弟子奉命在风云台处把守,以防龙族偷袭。
同行弟子无不口痛恨龙族凶暴毫无人情,而我却不知怎的胸中若是憋闷,看着往昔光鲜的门中,此时被折腾得断瓦残垣,仿似满浸杀戮的修罗道场一般,处处残肢,处处血染,龙鳞人骨堆积如山,血腥味好似永远都散将不去。
虽说我不似凌雪那般天生仙裔,修为亦微不足道,上山拜师后我亦与异族接触不少,没少与修相当甚至精于自己的仙裔激斗过,数度死里逃生,心中亦不曾生出丝毫惧意。
然,今日之事,我看着眼前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心中竟害怕得双腿不由颤抖。
我不怕死,但,想到可能于一息之间失去妻子,兄长,心中便被一种无法言明的窒息塞得满满的。
害怕归害怕,不想发生的事儿却一再发生。
几日后,龙族天层移动不得便再将冲下来杀人泄愤。门中弟子纷纷迎战,风云台上再次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这一战,虽说门中亦折损数人,却在长老的带领下一举杀入了龙族天层。
失了龙神大人,龙族明显力不如前,而我梵阳则越战越勇,不隔半日便将龙族制服,并数度冲入其中大肆屠戮。
那段时日,门中弟子个个仿若嗜血狂魔,见龙便杀,见龙便斩,连龙卵龙婴亦不放过。
那场空前大战没日没夜地持续着,我梵阳门中死杀越来越多,逐渐的,门中开始发生了裂变,主战派主张继续打下去,而主和一派则主张收回双剑,让龙族天层离去,以免己方伤势扩大。
眼前的一切不是我所能承受得来的,我打心眼儿里不想这场争斗继续下去。若是再这般缠斗下去,只怕不光我梵阳门,便是天下苍生亦会生灵涂炭,无论人,还是仙裔。
一个又一个平素里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姐妹在自己面前倒下,这一切就如一场清醒的恶梦一般,去他的飞升,去他的成仙,若是要以这些血为代价,我宁愿永世做个凡人,只要跟凌雪在一起,只要我们一家三口便足够了。
然,大多数门中之人还是站在主战一方,更何况众多弟子早已杀红了眼,面对着脱去肉身飞登仙界的力量,试问又有几个凡人能抗拒得了?
又一日,我与凌雪同几位修为较高的弟子,被派往山中寻找有无龙族遗兽,虽说她与我都是万分的不愿,却又不得不领命遵从。那一路上,我们在山中自是斩杀了不少,回门派的路上却不慎与旁人走散了。
当我寻着回来的路走着的时候,却被婴孩儿的哭声引了精神去。一路寻去,才发现一个婴孩儿胡乱的裹在一件紫红色满是破洞的大人袍衣之中。
走上前走将婴儿抱于怀中,我以灵气探索那衣服破处灵力的残余,竟发现那上面的灵力碎片来自于已故掌门清宿,而这怀中婴孩儿的脸虽说天真无比,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却在告诉我,他便是那龙神大人,只是被伤了根本而蜕成了婴孩儿。
他杀我掌门屠我门人,我理应对他恨之入骨,更应一剑将其斩成两截,然,当他那双汪着泪水且布满惊惧的眸子望着我的时候,我却如何都提不起杀意,反之,倒对他生出了无限的同情及爱惟来。
此时,凌雪不知自何处寻了过来,见我怀中抱着婴孩儿竟生出同我一般的怜惜来,见这孩子身上亦是多处正在淌血的伤口,便催动真气将其一一治好。
我俩商量,无论如何,先做出不对事的是我梵阳门,那龙族龙兽无一不是他的兄弟姐妹,他们出于自卫杀我门人,而我门人为了修仙而网缚天层,这孰对孰错明眼人便是都看得出来。
之前我们皆亲眼得见,那些同门中人对龙族婴孩儿亦会痛下杀手而毫不留情,难不成那也算大义么?
眼见着怀中小生命体征渐弱,我们两个决定将那些甚么大道正义统统去他的,如何都要保这孩子周全。
偷偷将这孩子带回了梵阳门中,凌雪偷来不少珍奇仙丹来与这孩子强身,好在他本乃龙族上神,很快便恢复了健康。
然,眼时下梵阳门同龙族仍是势如水火,而这小娃儿在门中委实不妥。
不得已,凌雪催动了大地之气笼于这婴孩儿周身,好教他身上的仙气不被旁人发觉。
只是,纸里终是包不住火的,我与凌雪连日来的古怪是引了这门中之人的怀疑,虽说他们尚未发现小娃儿,却常常对我与凌雪加以留意,我们深知,这般下去事情败露只是时间问题,那样这孩子是断断活不成的。
故,寻了一个月夜,我们趁众人不备,偷偷还了这孩子行云下山,找到身为土地散仙的云兄,并将其交于他夫妇抚养。
......
爹爹的故事说到了这里,清尹宿阳的身体几乎颤抖成团,道:“前,前辈这般说来,莫非,莫非那云螭便是你与女娲娘娘救下的龙神大人么?”
爹爹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怔住了,片刻方点头道:“螭儿,不错,当日这名儿还是雪儿取的,怎的,难不成你们几个认识螭儿么?”
倒抽了一口冷气,清尹宿阳表情如凝固了一般,道:“他,他竟是龙裔,但,他,他身上......”
爹爹看着他如此惊诧的脸,连连摇头叹气道:“哎,你这小子倒是没劲,一瞅便是自小生在长在那梵阳门中的迂货,人亦好,龙亦罢,妖亦好,神亦罢,真真儿需得分得那般清楚么?你放眼瞅瞅这添潮国,有些生就是这里的,有些便是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于这里寻个栖身之所,但无论如何皆是冥界的长主儿!你眼下是人,死了以后来世是何物谁又知道呢?若是那时再倒回来看你如今执着的想法,是否会觉得可笑至极?”
这番话似是教清尹宿阳很是在意,只见他口中嗫嚅道:“眼下是人,来世又是何物?是啊,眼下是人,来世又是何物呢?”
重重叹了口气,爹爹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道:“老实说,将螭儿平安交与云兄后,我委实畅快了不少,然,那场大战却还在继续,每一天仍是不停的有人有龙一个挨一个的死去,我救得了螭儿,却救不了那些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而舍身忘死的同门!”
说到这里,爹爹似是顿了一顿,终是咬了咬嘴唇,再次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一晚,凌雪同我商量,她毕竟挂着赤潋剑,表面定要顺从众意,但身为大地之母的女娲后人,她心中无不一日渴望这场大战结束,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将赤潋委于他人,然,长老嘴说应允却一拖再拖必不实行。她不甘心,便去寻那门中与我们情如至亲的人去商量,却不想那人的回答竟教她心寒无比!”
“爹爹!”我抓了抓头发,好奇地问道,“你与娘亲情如至亲的人是哪一个?现在可还在么?”
苦苦一笑,爹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我,沉声道:“他,他便是玄天!”许是我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了,他安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师兄这个人很是执着,他清楚自己要的是甚么,故,凡是他笃定的主意便绝无半途而废的可能,更何况清宿掌门于他恩重如山,这般血海深仇更是驱使他与龙族不共戴天。雪儿本想劝他放手,却不想反被他大骂不仁,被自己视若兄长之人痛斥,那份难过可想而知!”
听到此处,我颤抖着声音问道:“爹爹,你,你的意思是,你们与哥,不,与玄天亦亲如家人?”
目光略显黯淡了些,爹爹点头道:“孩子,我知你疑惑,不过,我与你娘自打上山便与玄天交好,但,自那日起,我们三人皆心知肚明,一切亦回不到从前了......雪儿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们两个反复合计,最终决定为了阻止这场龙族与苍生的浩劫,我们唯有带着赤潋离开一条路可行!”
我、苌菁和清尹宿阳互视了几眼,竟不约而同的目露哀伤。
爹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龙族当时已是强弩之末,但,若无人阻止它们定会战至最后一龙,我不忍门中弟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之命枉送(小生)命,亦要助雪儿完成守护苍生的重责,故,连夜便带着她偷携了赤潋逃离了梵阳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