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着他进了正厅,纳兰容德还未落坐,丁艳瑶便挺着个大得像个大箩一般的肚子跪倒在地上,假模假式的抹着眼泪,似是悲从中来无言以对。
艾钰儿稳稳的坐着不动,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并偷偷的给秋笛打了个眼色。
接收了眼色的秋笛立马来了精神,声泪俱下的开始了表演,把个穆清晗如何和屏蝶勾搭在一起,他撞见他们如何亲热如何旖旎,又如何双双私奔离开之事讲得绘声绘色,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绝对是要信以为真的。
纳兰容德表现得很淡定,喝着茶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从不知这种痛从何而来,只是随着秋笛的话,脑海里绘出了画面,那种痛便一波高过一波。
他是不知情的人,故,他听了之后,信以为真。
好长的一段叙述总算是结束了,秋笛被纳兰容德着丫鬟扶了起来,口干舌燥的大口喝起了冰镇梅子汤。
轻轻的拨弄着盖碗儿,艾钰儿收敛了之前看“戏”的表情,不咸不淡的说道:“爷,事已至此,气也是没用的!”
一把拂开了还拉着自己的丁艳瑶,纳兰容德都没有顾及她腹中的孩子,便疾步离开了。
来到了穆清晗曾经的住过的房间,纳兰容德的心跟这房间内的摆设一样,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仿佛一切都被掏空了。
一直认为之前收到的信,是一封酸酸的情信,而今看来,却竟是这个意思。
之前他问过秋笛,穆清晗是什么时候走的。
秋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叨叨着,道:“爷没走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不对,只是没想到爷前脚儿一走,这后脚儿就露出了端倪,大夫人着了好些人去寻,却到今天也没消息!”
这几句话在纳兰容德的脑海里回响着,他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梳妆台上,一张好好的红木台面被劈了个两半。
白发似乎一夜间就冒了出来,尽管那丝丝银白倒是给纳兰容德平添了些许味道,教他更多了些沧桑的魅力。
最近,他常常发梦魇,很恶很恶的梦魇,梦里,穆清晗再也不着女子的衣服,而是换了一袭白衣宽袍,怀里环拥着屏蝶,反复的吻了又吻,两个人甜蜜得滚到花丛里,衣衫乱飞......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丁艳瑶的肚子更大了,算算日子已近八个月,她的行动更为迟钝,一张脸却漂亮非凡,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个乖角儿。
纳兰容德从十几岁便染指女人,到了如今三十几岁,经手的女子和男子无数,却无一子半女,故,丁艳瑶这一胎对他来说也是相当的慰藉。
艾钰儿最近常常露出笑容,让他觉得还算很会心,至少不需要面对一张高高在上的难看的老脸;丁艳瑶顺利有了孩子,又很顺利的孕育着,最重要的是,她注重保养,不似旁的女人怀孕了就变得丑了,反而美美的;秋笛最近任重而道远,艾钰儿不愿意服侍,纳兰容德也懒得用她,丁艳瑶的肚子里有货,自然也不需要尽义务,一切伺候的活儿都落到了秋笛身上,近来不晓得他又研习了什么密术,总之,每次都能教纳兰容德有新鲜感,满意至极。
被关在秋笛旧居的穆清晗现在倒是越发的好了,行动越发敏捷,精力也旺盛,含量也变得极大,秋笛偶尔送来的食物根本不够裹腹,他便开始试着盘上房梁发现非常容易,这么一来,藏在角落里的老鼠和虫子便无所遁形,每天省着点儿捉,总算是够填肚子。
这一日,他正盘在房梁上追一只怀了孕的母鼠,大门突然被打开了,秋笛带来了一条肚大的链条,链条上带着钢钩,几下就钩进了穆清晗光滑的身上,连拖带拽着往外走。
在这里不知待了多久,穆清晗只知来的时候,花红叶绿,面此时已是大雪纷飞了。
一路走出旧居,一路留下了一串脚印和一条长长的画着龙的曲线,在那厚厚的雪地上。一路往回走,所遇之人无不退避三舍,口中惊道蛇精。
回了纳兰府,纳兰容德的眉头蹙在了一起,略带惊讶的问秋笛,道:“哪来的巨蛇,黑得像块炭!”
秋笛笑得如同花儿一般灿烂,把手中的链子递到了他手中,道:“爷,今儿个我出去玩,看到山里有一群猎蛇的人抬着它,就花了点儿银钱买下来了,听说这玩意儿可是个灵物呢!”
丁艳瑶也假惺惺的凑过去,拍了拍穆清晗的头,道:“我以前听我爹说,有一种黑色的巨蛇,是在山中修炼准备化龙飞升的,这东西是吸了天地灵气的,爷,听说它可是炼不老丹的最好材料了!”
一听这话,纳兰容德更是来了兴趣,走过去围着穆清晗转了转,大手一挥,道:“来人啊,准备起炉!”
许久未见的爱人就在眼前,穆清晗挺直了身体,一颗大头在纳兰容德的肩膀上中蹭来蹭去,跟着又咝咝的吐着长信,还在他面前胡乱的扭动。
纳兰容德从未见过如此通人(小生)的蛇,特别是那双眼睛,令他感觉熟悉且温暖。
“明明是个冷血的主儿,偏生出这么一双暖人的眼睛!”
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纳兰容德对过来抓蛇的人挥了挥手,道:“既说能化龙,那便养在府中看它修炼,待它化了龙,再炼丹也不迟!”
这话真真儿是吓坏了旁人,平素里连个蚂蚁都想要投进丹炉里炼一炼的他,今儿个竟会放过这么一条黑色巨蛇。
秋笛怔了怔,指着穆清晗道:“爷,这物很有灵(小生),若是跑了那不白白可惜,炼丹进贡皇帝定会高兴的!”
“是啊,爷!”丁艳瑶也挺着肚子说道,“便是爷不愿意炼丹,咱煮来吃了,也可以延年益寿啊!”
一双有神的眼睛带着些淡淡的光,纳兰容德沉声道:“方才你讲它有灵(小生),白白化粪岂不可惜么?”
听到这般说法,众人皆知他已不爽利,便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站在边上的穆清晗望着纳兰容德的脸,他的每一言每一行,他全看得到,他全读得懂,然,他的每一言每一行,别人看得到,别人听不懂。
这个冬天,皇帝特赐了上好的银丝御炭给纳兰府,故,再冷,也是暖的。
二女一男趁着纳兰容德去炼丹的空档儿又聚在了厅里。
艾钰儿的双手揣在套筒里,眯着一双眼睛,享受着温暖。
丁艳瑶早已生产,一个白胖的儿子抱在怀中,手里还摇着一个拨浪鼓,从她现在的穿着和饰品来看,这个得来不易的大儿子,算是给她赚足了地位和宠爱。
她俩似乎对穆清晗的回归感到无所谓。
“哼,黑竣竣的盘在那里一砣,真想不到,他竟能盘成这个样子!”
走过去一脚踏在了穆清晗的身上,秋笛坏笑道:“哼,不过一条丑蛇,只是这条信子略宽了些啊!”
迅速对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丁艳瑶把儿子放到了奶娘手中,走到门口挑一节厚生的棉帘。
“爷,怎的还不进来!”
原是她本就比常人灵敏的耳朵听到了纳兰容德的脚步声,便跑过去献殷勤。
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走进厅里,纳兰容德才坐下,穆清晗便游过来迅速盘在了他的脚边。
“喵!”
许是动物的本(小生)惊了那白猫,它飞身下来便扑向了穆清晗,跟着重重的就是一口。
尽管鳞片厚生却又如何能奈何那尖利的猫牙,穿破了鳞片刺入了肉里。
“喵!”
又是一声惨烈的猫叫,白猫飞也似的逃上了柜子,并用一双眸子盯着方才扯咬的猎物,眼神中不是兴奋,不是阴狠,不是惊恐,而是一丝丝怜悯,一丝丝悲伤。
猫是最有灵(小生)的特种,只那一口便知咬的是谁。
被咬疼的穆清晗没有动,仍旧盘在纳兰容德的脚边,连一动也未动,任凭伤口处渗出血珠来,无妨,左不过自己是青色,流了血也不明显。
不似平常的蛇那般常常发出骇人的咝鸣声,更不会吐出那笨重的信子来,穆清晗心知命确实保住了,只可惜比之前更贱入泥。
白日里,他盘在房梁上或者盘在角落里,或者穿梭在廊柱上,听着人们窸窣的聊天声;夜间里,便在院落中待着,偶尔和猫争老鼠,或是在池塘里泡泡身体;遇到纳兰容德心情好的时候,他便凑过去磨蹭他,任他抚摸自己光滑冰冷的身体;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晓得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他多踢上几脚。
穆清晗喜欢泡在池塘里,特别是夜高月悬的时候,活着便够了,命贱之人,又有何求呢?
既是死不了,苟且偷生也不错。
时深日久了,纳兰容德发现这条宠物很是奇怪,爱粘着自己,每每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一双不太像蛇目的眼睛会使溜使溜的盯着自己的脸。
“蛇也是有眼神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