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寨断金亭。
寨主王大勇手握紫金大环刀,带领着山寨上从二到九的头领们,站成一排,‘迎候’着流花川的到来。
流花川行至山腰的断金亭,扫了一眼众人,带着商羽飞身立于了木亭的亭顶上,俯视向众人。
王大勇一横紫金刀,喝道:“是你这厮打伤了俺山寨的众兄弟?”
流花川点头,道:“不错。”
王大勇举刀冲出,骂道:“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鸟玩意,俺王大勇今儿就砍出你的蛋黄子来,看看到底是公是母!”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哎呦娘的,疼煞俺也’的鬼哭狼嚎,王大勇跌倒于地,紧握的紫金刀也甩了出去,断成了三段。
众人色变,急忙扶起王大勇,木老二和郑傻五从他的屁股和大腿上各拔出了一片柳树叶‘暗器’,那柳叶射在皮肉中,竟是深没入骨,犹如钢刀。
流花川登空落下,冷冷问道:“服不服?”
王大勇一众人忽猛窜到流花川的面前。
商羽一惊,连忙躲到了流花川的身后。
下一秒,那身形彪悍的王大勇竟带头跪在了流花川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大喊道:“好汉爷,饶命啊!您神勇无敌,天下第一,这寨主之位,我不做啦,不做啦,让给您,您来做!爷爷啊!”
商羽懵道:“这么快就投降易主了?气节何在?骨气何在?绿林汉子不都是宁死不屈的么?”
王大勇道:“妹子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气节又不能当饭吃,要它有个鸟用?”
商羽点头:“你说的——嗯,似乎很有道理啊!可是,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哪里呢?”
流花川问道:“山寨中经常干这种杀人越货、欺男霸女、非礼女客之事?”
王大勇急急说道:“回寨主的话,没有的事,小的们怎么敢!俺们山寨可是江湖第一大教魔焰教的下属分寨,小的们不敢胡乱行事,触怒教规。俺们平日里也就只干过一点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小勾当,从没乱杀过一个行客百姓。”
他回头瞪了一眼身后鼻青脸肿的木老二等人,冲流花川尴尬说道:“今儿要不是看见寨主您美貌至极,天下少有,他们这群蠢蛋也不会动了歪心思,打主意打到了您老人家身上的!不知者不罪,您就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饶了……”
流花川打断道:“魔焰教?魔焰教也会收容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王大勇嘿嘿笑道:“寨主有所不知,俺们天目寨说大不大,说小他也不算太小,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得有五六万口人呢。虽是乌合之众,可是胜在人多地广,这座天目山,方圆八十里,都是俺们山寨的地盘。”
他挠挠头,笑道:“魔焰教就是看上了俺们这两点,才肯收俺作分寨的。俺们大树底下好乘凉,傍上了这么个江湖大帮派作靠山,也自然是欢喜的。”
流花川眉尖微皱,摇头道:“又是魔焰教!”
王大勇大声道:“今儿有幸迎来了咱们武功出神入化、天下第一的新寨主,这可是咱天目寨的大日子啊,弟兄们,杀猪宰羊,摆起宴席来,今晚给新寨主接风洗尘!俺相信,在新寨主的带领下,咱天目寨一定会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叱咤风云,一统江湖的!”
刚一说完,他便低头暗暗问道:“九儿,这些个词儿,俺没说错吧?”
九儿赞道:“寨主大哥用的恰到好处,简直就是字字珠玑,神来之句!”
王大勇张手兜了这九儿一巴掌,喝道:“啥寨主大哥,这位新来的……寨主,您老人家的贵姓尊名是?”
流花川淡淡的道:“天云异客流花川。”
“天云异客!”众人大惊,急忙磕头跪下,连叫道:“没想到您就是江湖上四大高手之首的天云异客流花川,俺们这座小庙今日能迎来您这尊大佛,那是我等的造化啊!”
王大勇以下,寨中所有人皆振臂高呼道:“寨主神武,天下第一,叱咤风云,一统江湖!……”
其声震天,映着晚霞,直上九霄。
呼完了口号,再回过头来,众人都傻眼愣住了,空荡荡的一座断金亭,哪里还有流花川和商羽的影子!
半空中,由四面八方传来了一声流花川懒散的训告:“汝等好自为之,今后如若再行为非作歹之事,吾必不饶也!”
王大勇仰望着天空,叹道:“大人物,就该是这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俺今儿可算是长见识了,开眼界,开眼界啊!”
此刻,见首不生尾的神龙流花川正在纵马狂奔于松林小道上。
商羽藏在他怀中,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来,问道:“咱们不是要投宿吗?错过了天目寨,一会儿去哪?”
流花川透过枝条交映的参天古松,看见半钩白月斜挂于空,道:“跟那群蠢人在一起有何意思,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便踏着月光,策马徐行?”
商羽打了一个哈欠,眼中的迷茫混合着林间的薄雾慢慢升起,瞌睡道:“好啊,都听你的,花姐姐……不对,是哥哥……”
说罢,即一栽头,睡死过去了。
流花川低头一笑:“这丫头,跟小时候一样,真懒!比我还懒!”
二人就这般马不停蹄地急赶了六日的路,饿了便寻饭庄吃口热乎饭菜,困了就在马背上打会儿瞌睡,一路遭受马背颠簸的商羽,在行到断去峰时,已经累成了一坨烂泥,软趴趴的靠在流花川怀间,差点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流花川抱着赖在他怀里装死的商羽下马,道:“今夜,带你去拜访一个人。”
商羽一听不必再赶路了,便来了精神,问道:“谁?”
流花川道:“见了你就知道了。——别乱说话,跟紧我,一会儿看到什么都莫要惊慌。”
商羽嘀咕道:“这般神秘,应该是什么隐士大侠吧?什么人能让不可一世的流花川都如此恭谨有加呢?”
二人至断去峰山下的风尘湖畔,见一望千里的湖面上平如银镜,玉玦似的半月投映在水中,衬着隐隐青山,苍苍冥雾,犹是玉盘投珠,潋滟生波,宁寂至极。
流花川站在湖滩上的一片大石丛中,挥手朝向其中的一块大石劈掌而至,喀嚓——
大石应声碎落,铺滚了一地。
忽然,空无一物的湖面上,蓦地出现了一个黑点,像是白宣纸上滴落下的一滴焦墨。
黑点越来越近。
商羽看清楚了,是一艘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