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诺奇道:“此物名为‘灵珠’?婶婶果然见多识广,竟然识得这珠子。”
商羽将灵珠捧在手中,摩挲叹道:“灵珠啊灵珠,你我可真是情深缘浅坎坷多啊!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兜兜转转,一别多日,幸而,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里,可真不容易啊!”
她感慨半晌,这才抬头问道:“小知己,这灵珠怎么会在你手里?”
蓝诺答道:“哦,就是婶婶嫁进王府的第二日,我自郊外回来,便看见我的猫儿玩耍着一个水蓝色珠子,我看着漂亮,就收了起来,没想到竟是婶婶的旧物。”
商羽了然道:“原来,是你的猫儿捡了去!我说呢,自打那夜脑后突然挨了一棒子之后,灵珠就不见了。本以为是羽夜拿的,后来发现只是一场乌龙案,而蓝清竽从未提起过这东西,想来是不知道灵珠的存在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一只猫在搞怪,唉,天机难测啊!”
蓝诺歪头道:“一个小小珠子,竟能引得婶婶生出这么多的感叹来,看起来,它对婶婶来说很重要。”
商羽点头道:“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命!”
“这么贵重?”蓝诺手指轻点着太阳穴道:“不会是王叔送给婶婶的定情信物吧?”
商羽将灵珠藏进怀中,呸了一声,推着蓝诺走出明薇苑,嗔笑道:“一个十四岁的小娃娃,奶还没断了呢,知道什么情啊爱啊的!去去去,写作业去!”
蓝诺连连叫道:“我过完了生辰,已经十五岁啦!……”
商羽敷衍道:“好好好,十五岁的奶娃娃,乖,去玩儿吧。”
打发去了蓝诺,商羽跑进房中,将众人屏退,独自一人拿出灵珠,发起愣来。
灵珠已经到手,她还有什么理由再留在此处呢?该走了,这一次,真的应该离开了……
可是,如今大尧风云将至,大变在即,她又如何能够在此刻离开,这不是给蓝清竽添乱么!现在的蓝清竽应该全力以赴去应对南越遗臣之乱,而不是为儿女情长伤神分心。
她没办法在朝堂上与他携手闯关,共面豺狼,此时若再雪上加霜,临阵退缩,又如何对得起蓝清竽对她的这一番拳拳之情!
嗯,等到这场大战之后,再寻机离开吧,反正于此间也滞留大半年了,不差这几天的……
不知为何,想到‘离别’二字,她的心就如刀刺一般,痛难自已。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蓝清竽于她身后将她拥住,附耳问道。
商羽陡然一惊,急忙将灵珠塞回怀中,胡乱擦了擦腮边的泪珠,慌张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蓝清竽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捧住她的脸颊道:“这世间能伤得了本王的人,没几个,恰巧,明日那群人都没这本事。”
商羽回抱住蓝清竽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是参加这次政变的,都不是善类,可不能轻敌自傲,掉以轻心。”
蓝清竽笑着答应道:“是,小生谨遵娘子之命,一定万事小心。”他拉起商羽的手来,看看天色,说道:“娘子,此刻虽无雨,可天色阴沉,应该是要变天了。不如你我乘舟泛于残荷秋塘,小酌一杯,暂作‘留得残荷听雨声’之游,可否?”
商羽一怔,她第一次观残荷秋塘之时,曾说过,待得秋日残荷生时,再往那园子里听雨观荷,没想到当日随口一说,蓝清竽竟能记到现在。只是,当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去观荷荡舟,更没有想到,如今的她,深陷情中,不舍抽身。
天光昏暗,带着浓浓雨意的黑云压顶而下,像滴进水里的墨汁,深深浅浅,布满天际,雷声遥遥,没有一丝风。
荷未至初冬,还是一片深绿,少有枯残之意。
商羽同蓝清竽一起泛舟池上,一边吃酒,一边赏花。
商羽眺望着天边隐隐的闪电之光,说道:“一个时辰之前,我还在院子里摆着画架子嗮太阳画画呢,瞧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要雷雨大起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
话还没说完,她忽一顿,及时的住了嘴,大战前夕,她这张乌鸦嘴,提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
以前商羽从不忌言,更不在乎这些迷信之说,可是事关蓝清竽,她忽然就忌讳了起来。大概是只有在面对自己最在乎的人时,才会将有关于他的所有一切都放在心上,哪怕是虚无缥缈的迷信谚语,只要涉及到他,她都不能不加以重视。她不容许蓝清竽有一丝丝的闪失。
蓝清竽从袖袋中拿出一支做工极其精巧逼真的木蜻蜓来,递给商羽道:“这是钟宁制作的信蜻蜓,阿羽,你将它带在身上收好。”
商羽捏着这支十分仿真的木蜻蜓,点了点头。
蓝清竽轻拍着她的肩头道:“明日之战,我虽已心中有数,作了安排,但恐生变,你拿着这支信蜻蜓,若遇危险,便放它飞出,它即会飞回至我手中,并告诉我你的位置,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去救你的。”
他嘱咐道:“若无他事,一定不要出府。府中留有红妆坐镇,如果有事,先同她商量,你的安全最要紧,知道么?”
商羽听他说的郑重,不敢玩笑,亦认真应下。
远处,水榭歌台之上丝竹阵阵,笙箫齐鸣。
蓝清竽揽住商羽,轻拂着她胸前的一缕青丝,缓缓说道:“清歌笙竽夜夜欢,今夕何夕,人间已千年。”
商羽仰头道:“清歌笙竽,清竽,是你么?”
蓝清竽侧眸听着台上曲音隔水传来,柔声道:“这首曲子名叫‘夜欢歌’,是我母亲谱曲填词所作之歌。多少个无眠之夜,她一人独坐于凉如秋水的寒阶之上,望月抚琴。这琴音,每一弦,每一调,都注满了她对父皇的思念之情。”
商羽躺在蓝清竽怀中,听着这悠悠扬扬的相思曲调,只觉今日何日,今夕何夕,情之一字,亘古长存,直叫人肝肠寸断,九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