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坛上,阴云密布,雷电交加,狂风欲雨。
一衣白袍袈裟的蓝清竽手执白银九环禅杖,遥天一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
众僧人皆着雪白僧袍,一手托着水晶银盏罩的红莲灯,一手捧起赤金钵盂,舞于阵中,灯光映射于宝石之上,无数各色光华四散于上空,织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光图阵型,犹如烟花绽漫,璀璨夺目,瑰丽灿烂。
青紫色刺眼的闪电劈天而下,仿佛是将整个天地都横斩作了无数半碎片,雷声隆隆作响,大风摇曳着树丫,漫天的残叶像乱蝶一般呼啸飞起。
风兜起了僧人们的衣袍,呼呼四扬,遥遥看去,就好像众人是在御风起舞,仙姿飘逸,恍若天人。
祭台之上摆了一张供桌,供桌前面是一尊金灿灿、明晃晃的鎏金青铜大鼎,鼎中插了三炷檀香,香气袅袅,迎风不倒。
供桌上面,三牲五果,白昙清莲,皆祭于盏中。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寒凛之味,其间,又混杂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令人在烦乱燥热之中,又多生出了几分安宁和沉静。
祭台外围,文武百官和皇城百姓都双手合十,跪叩于地。
蓝清竽诵罢一篇经文,朝鼎前一拜,抬手道:“陛下,请登法台,祭谢诸天。”
慕容雪荼迎着风缓步走上,至供桌前,止步站定。
蓝清竽拿起三炷金檀香,手指拂上香顶,这香即登时燃起。
他伸手将金檀香交与慕容雪荼,又一礼。
慕容雪荼接过香炷,举至头顶,三拜,插入香鼎之内。
而后,跪倒在金莲蒲团之上,行三叩佛礼。
蓝清竽手握禅杖,直指向天,大呼一声道:“九天神佛在上,佑我北川万民苍生,太平永绥,天下长安!”接着挥杖一斩,喝道:“云散,雨收!”
骤然间,风止雷住,电闪忽暗,乌云滚滚四散开来,金晃晃的太阳光穿过云层,如纱一般射下来,霎时染白了天地万物。
众人为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皮生疼,下意识急忙用手遮去。
下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又霍然呼道:“天晴了!”
蓝清竽轻轻抬手,作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台下数万人立时闭嘴,双手合十,恭敬地看向国师。
蓝清竽再次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主陛下以诚侍佛,心念苍生,在诸天神佛之前发下宏誓,愿佛祖保佑北川,护佑黎民,佛祖慈悲,应允其誓。彼时,乌云散尽,雷电息止,南郡洪雨,于此终止,繁河水患,即令消弭。”
台下众人闻此,当即激动的狂呼道:“陛下真命天子,佑我北川国安!国师天佛降世,神法普度众生!……”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有八百里加急递上,禀说连绵了数月之久的南方大雨于三日前午时兀然止住,天色大晴,再无云汽。
于是,民间再次掀起宣扬离厌国师喝云止雨、法力无边的热潮,并且,这次热潮的主角从离厌国师一人变成了当今陛下和国师两个人。陛下乃真龙降世,虔心发愿,诚感诸天,佛祖才会止了苍生之劫,将南方大雨施法收去。
慕容雪荼趁热打铁,连下十几道敕令,拨发五百万两赈灾钱银,命繁河沿岸水患之地重修堤坝,为百姓安置庄园,开垦田地。又免除了霖州几个重灾郡县三年的赋税徭役,以令灾民休养生息,重整家园。遣令各地流民于地方衙门领取盘缠,返回家乡,再建城郭田土。
至此,沸沸扬扬的闹了几个月之久的繁河洪灾渐渐收尾,百姓对慕容雪荼自是感恩戴德,诚心恭拜,一时民心所向,天下共尊。
纪弘此番深得陛下信任,又委以重任,更加不敢懈怠,以其在吏部任职之方便,避过冯林一党的耳目,暗中联络游说朝中众臣,记录下拥护慕容雪荼的名单,呈于慕容雪荼,以备后用。
而小公主慕容雪珂则一直留在军中,同诸将军一同练兵、招兵,以便于适当的机会接管军中诸权,如此,京中有变之时,她才能及时策应,成为皇兄慕容雪荼最有力的军队后盾。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伺机真正的接手章烈侯的三百万大军,只有军权在手,北川国的主人,才会是慕容一家。
商羽感叹说,北川要变天了。
慕容雪荼闻之一笑,回答道:“不,应该是北川国的天,要晴了。”
商羽虽说是穿越过来的,但是还是不大相信这些个怪力乱神的神佛之说,更不相信蓝清竽会呼风唤雨,至于慕容雪荼诚感天佛一说,那就更加扯淡了。
以她对慕容雪荼的了解,当日在社稷坛祭台之上上香时,他心里祷念的,或许是供桌上的哪一盘供果好吃吧,以此来感动佛祖?除非那个佛祖也是一个吃货!
所以,她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便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司天监。
蓝清竽见了商羽这模样,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将她拉进禅房,抱至榻上,勒令她闭上眼睛再睡一觉。
商羽从床榻上一骨碌爬起,问道:“清竽,你会法术?”
蓝清竽坐在床头,揽住她的身子,摇头道:“自然不会。”
商羽抬头看向他:“那你如何一杖劈开乌云,又止了南方雨水的?”
蓝清竽抬起手指,轻刮向商羽的鼻梁,笑道:“这不过是天象云雨之术而已,以云的走势,风的大小,空气的湿气等等条件,来定天气的阴晴云雨,算不得神异。”
商羽终于闹明白了:“哦,原来,你是天气预报员啊!”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总算是洪水涸,颛民生了。不过,这朝廷之上,仍然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之势,若欲雨过天晴,还差一个契机啊。”
蓝清竽垂头,吻向她的额心,温柔道:“别人家的事,你操那心作甚?”
商羽望着蓝清竽清澈漆黑的眸子道:“我是在操心咱们的无泪心,你我来北川已有数月,可是连这无泪心的影子都没见着,岂不令人焦心。”
她一咬牙,下定决心道:“不行,我得去一趟章烈侯府,会一会林靖父子,就算拿不着无泪心,也要先打听打听这玩意儿到底在不在侯府。若是真的在,咱们就接着想办法,若是侯府里没有这东西,咱们也好尽早撤出,省得白白浪费时间,毕竟,北川国这趟浑水,不好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