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慌乱的将手中的龙袍举起,隔在了二人脸前,抵住了皇帝此刻微喘的呼吸,大声叫道:“皇上莫急!皇上……皇上且先听我说……说一句……”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个大泥鞋印的半片龙袍,顿了一顿,对着龙袍下瑟瑟发抖的女孩儿道:“时至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难道,你又改变了主意,不想要朕的恩宠了?”
商羽从他腋下一钻,急跑出了皇帝的束缚。
她紧裹着衣袍,声音有些打颤:“呵呵,哪能呢,陛下赐予的雨露承恩,臣妾怎敢不要!不过……”
皇帝侧眸斜望向她:“不过什么?”
商羽调整好了呼吸,开口说道:“不过,今夜是臣妾与皇上夫妻合卺的第一夜,也算是洞房花烛夜了吧。这洞房之夜,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应当是此生顶顶重要的第一大事了,可是马虎不得呢!”
皇帝的鼻底哼了一哼,道:“故而,你欲如何?想要朕的赏赐?”
商羽摇头:“那就太俗了。女孩子家嘛,都喜欢自己的男友浪漫一点,绅士一点,有情调一点。所以,自古便有‘苏小妹三难秦少游’的人间佳话呀!”
皇帝皱眉:“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是何典故?”
商羽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这苏小妹,是一个极聪明又有才华的白富美大小姐。那秦少游呢,也是帅得没朋友的天王偶像一枚,肚子里还贼有学问。”
她说至兴起,手舞足蹈的比划道:“他俩人结婚的当天晚上,苏小妹就摆出了三道考题,跟秦少游说:‘嘿,帅哥,这题你要是答对了,咱就洞房花烛夜,人间美事齐。要答差了,那,拜拜了您嘞,书房呆着去吧。’皇上,您瞧,这洞房,玩的多有诗情画意呀!”
皇帝饶有兴致的道:“怎么,你也想出考题考考朕?”
商羽嘻嘻笑道:“咱们都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新时代四有好青年嘛,文明人就应该有文明人的玩法。洞房夜里,小夫妻俩谈谈诗词歌赋,聊聊人生理想,多浪漫!等以后老了,坐在摇椅上,看着夕阳,再慢慢的聊起此情此景,岂不为人生之一大乐趣也!”
皇帝微眯着眼,一怔,既而又醒过神来,轻道:“那你想怎么谈诗词歌赋,聊人生理想?”
商羽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顿时计上心头,好整以暇道:“既然古有‘苏小妹难秦观’,那么,今日我便来一个‘羽千丞考陛下’!我来念出一首诗,皇上加以赏析,您若说的与我的所思所解相同,便说明你我二人心有灵犀,心意相通,心心相印,这考题,自然也就算是答对了。反之,即为错。”
她歪头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微一点头:“甚好。”
商羽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摆开姿势,饱含感情的朗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一篇优美动人的《诗经?桃夭》徐徐展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商羽读罢,微笑道:“请皇上以比兴手法的运用角度上来赏析全诗。”
哼哼,小样,也叫你尝尝二十一世纪语文考试的别致滋味!这种拿到试卷就想抓狂的感觉,很不错的哦!
皇帝轻品着这诗中的曼妙和欣喜,半晌,道:“这诗,是你为朕而作的?”
商羽支吾道:“嗯,哦哦,对呀……”
皇帝抬眼看向商羽,却没有说话。
这一次,商羽被他看得脸颊烧红了起来。
良久。
皇帝道:“你此刻,才更像一枝桃花了。”
商羽见他答非所问,而此时的气氛似乎是正在向着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不行,一定要调转马头,把跑题的气氛再给拉将回来。
她无奈,只得自问自答道:“这首贺婚诗,用在此夜,还挺应景的哈!桃花美艳妖娆,新娘子人比花娇,两相绝色,一绽倾国。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多子多福,美满幸福。有情有景,情景交融,桃开桃谢,人生如斯,这就是最美的比兴,最好的颂辞。”
皇帝颔首道:“说得好,好一个最美的比兴,最好的颂辞。羽小姐,没想到你的诗词造诣如此之高。”
商羽自谦道:“哈哈,这还是应该归功于九年义务教育嘛!要没有它,我可记不住这玩意儿!”
皇帝问道:“九年义务?是御国公在府上给你请的私塾先生么?”
商羽一愣:“私塾先生?——哦,对、对呀,我那先生他……他复姓九年,名讳上义下务,学问好得很,我这一肚子的墨水,都是拜他所赐,多亏了他教育得好呀……”
皇帝忽起身,行至商羽的面前,抬手轻拂上了她的脸颊,幽然道:“听说,你也曾跟摄政王一同月下赏过桃花?不知,是不是也像此刻这样吟过这首桃之夭夭呢?”
商羽点头:“这你都知道?”
皇帝低眸道:“摄政王,——此人如何?”
商羽想了想,道:“他么,挺帅的,一点也不高冷,暖男一枚。还有,打架也挺厉害的……”
皇帝面色一寒,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冷冷说道:“记住,你是朕的妃子,朕的女人!你没有资格去想别的男人,没有!”
说罢,他一甩袍袖,脱下了那件粉红色的宫装裙衫,撩开帘帐,道:“来人,更衣。”
有侍者开门进入,将刚刚取来的金丝龙袍给皇帝披上,一番侍弄。
皇帝负袖,望了一眼帘帐上映着的商羽朦胧的身影,没再言语,转身而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招娣探头一看,急急跑入,问道:“小姐,您和皇上……?”
商羽揉着下巴道:“不是说他有病么,怎么手劲这样大,彪悍的跟头犀牛似的!我这下巴差点没被他给掰下来!吃什么横醋,不就是夸了人摄政王两句么,至于嘛!”
招娣好奇道:“你们两个没有那什么什么吗?”
商羽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什么什么呀,小东西,想啥呢!唉,被他给吓得也没什么食欲了,还是躺床上,进梦里边,再重温一下我那混吃等毕业的大学生活吧!遥想当年,逃课睡懒觉,狂考四六级,作弊还挂科,那些时光,真好!可惜,已为隔世啦……”
梦里,她仿佛是又回到了车祸前的光景里,有爸爸妈妈,有老师同学,有钢筋水泥,有柏油马路,有超市商场,有地铁公交,有……
有一张大脸!
商羽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张大到变形了的白嫩嫩的大脸,她一惊,大叫道:“鬼呀!”
那‘大脸’的主人从她瞳孔前离开,坐直了身子。
商羽这才看清了来人,拍着胸口说道:“闵妃姐姐,你趴在我脸上干嘛?吓死我了!”
闵妃江珉笑道:“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怎么从来都不踏入后宫的皇帝陛下,就为了羽妹妹你而破例了呢?”
商羽叹道:“我也纳闷着呢,怎么谁的晦气都不找,他偏就找到我头上了呢,这才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招娣上茶,理所应当道:“我们娘娘这般好,皇上相中了,说明他老人家很有眼光,识得小姐这块金镶玉,这不是应该的么!”
闵妃拍手:“好丫头,说得好!我们这些大好的女儿们,能被他们臭男人给看上,那是他们千百年修到的福分,他们赚大发了!”
招娣腼腆一笑道:“招娣胡说的,让闵妃娘娘见笑了。您二位慢慢聊,奴婢退下了。”
闵妃回头,见商羽一脸的无精打采,遂笑道:“怎么,没趣儿了?姐姐送给你一个好玩意!”
商羽见她说得神秘,奇道:“什么好东西?”
咕咕,咕咕——
有东西‘呼’的飞上了商羽头顶,啄了啄她的发髻。
商羽举手将那东西拿下。
是一只做工极其精致的彩羽木鸟!
商羽惊喜道:“这小玩意,会飞!”
闵妃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小小的玛瑙纽扣,道:“这纽扣可以用来控制木鸟。怎么样,神奇吧!”
商羽捏起玛瑙纽扣,咂舌道:“还是遥控的?!”
闵妃神气道:“这是扶林宫里寻淑仪钟宁做的,她于这奇技淫巧之术,真可谓是钻研至深呢。”
正说着,招娣忽跑上前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生病了!”
闵妃问道:“御国公病了?”
商羽皱眉道:“招娣,你慢慢说,爹爹病得严重么?”
招娣答道:“刚才,二公子捎来口信说,老爷不知怎的,昨天夜里忽感不适,今天早晨就重病卧床,下不得地了!二公子还要小姐……”
商羽急道:“还要让我干嘛?”
招娣附上商羽的耳际,小声道:“二公子还要小姐去御药监盗药,来给老爷医病。”
商羽诧然惊道:“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