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公见沈岁宁走进来,浑浊的眼眸忽然变亮了许多。
沈岁宁不会平白无故连夜叫乔歌通知议事厅中议事。
沈岁宁走进来时脚步坚定,像极了她第一次走进一事厅,那时候她手里还拿着文无令,如今沈岁宁负手,就这么来,大阿公感慨,这一代的家主,终于成长了。
境主府之宴,沈家无人出席,家族中人心惶惶,宴会过后才有人传来消息,沈家家主沈岁宁与沈家长女沈临渊共同出现在境主府之宴上,大阿公打量着沈岁宁,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姐妹二人不知道又在筹划些什么。
大阿公眼眸深沉,他想起当时那个赌,那个与沈临渊涯安境为赌注的赌,这一代的沈家继承人没有让他失望,该来的,就要来了,希望沈岁宁真的能支撑住沈家,在风云诡谲中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都传我沈家与境主府走得近是因为我阿姐沈临渊,诸位阿公觉得呢?”外面的传闻沈岁宁不理会,可是一直关注着,那些人,皆是因捕风捉影就开始损她阿姐的名誉,现在,她很不高兴。
“谣言止于智。”三阿公轻轻开口。
沈岁宁看了一眼,四阿公没有回来,她这四阿公,还真的愿意留在南侧,与她不靠谱的小叔一同监工,沈岁宁也觉得惊奇,不过更惊奇的还是他小叔真的能忍受四阿公跟着他那么久。
大阿公抬眼看了一眼沈岁宁,沈岁宁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家与境主府走得近,本就是因为临渊丫头,这有什么好令人置喙的。”
大阿公的话引起了沈岁宁的注意,这种话,大阿公是不会随便说的,既然说了,就有他的道理。
沈岁宁抬眸看着大阿公,大阿公没有躲避的意思,沈岁宁今天出现在这里,而四阿公来信,说沈临渊在南侧受挫,他就应该知道沈岁宁想要什么。
“哦?那大阿公且说一说,怎么就是因为我阿姐了?”
诸位阿公看着沈岁宁,从她的话音中,听不清喜怒。
二阿公掌刑罚,从沈岁宁和大阿公的对话中约莫猜出了一些事,不过他向来与族中其他阿公走得远,这才能掌刑无私,不过他看得懂,别人就未必了。
“临渊丫头与公子走得近这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吗,公子都在临渊阁下榻多久了,涯安境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阿公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大阿公也皱眉看了看三阿公,他从前在族中就只负责作为长老在药垆中问诊,医术是沈家一等一的,其造诣,甚至已在大阿公之上,但家族中的事务,大阿公都尽量不让他参与。
性子耿直,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三阿公对病人执着,但如遇别的事,就不善动脑。
大阿公看向二阿公,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这不是我们必要探讨的,就不必费脑,去外面候着。”二阿公黑着脸看向三阿公,不会说话就少说,现在他也要跟着来外面吹风。
“大阿公何必如此,既然我把你们都请来了,自然有我请的理由,你这把两位阿公请出去,我想知道的事情大阿公你可能说不清。”沈岁宁在二阿公何三阿公出去之后才说道。
大阿公沉默,忽然道:“这些事他们都不如我知道得多,我活得久,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吧,这一代,也该有个结果了。”大阿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岁宁,一时间坦坦荡荡,倒让沈岁宁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你和临渊丫头去南侧找老夫人了?”大阿公先问沈岁宁。
沈岁宁点头,她说怎么大阿公一时之间变得如此通透,原来是有人传了消息。
难怪四阿公要留在南侧为小叔的药垆监工,沈岁宁眯眼,他就不怕自己什么时候就去南侧,拆了他的老骨头。
“老夫人怎么会与你们姐妹说这些,也难怪,一晃眼,青云都走了那么久了,你们是该长大了。”大阿公忽然笑道。
“临渊丫头执着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执着?”大阿公斜睨这沈岁宁。
沈岁宁有些不耐烦,那么久了,还没有进入正题。
“大阿公有话直接说。”沈岁宁做了个请讲的姿势,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她可应付不过来。
“岁宁丫头,你现在应该在你阿姐身边,好好的待着,这是你阿姐的宿命,不是你的。”大阿公轻轻开口,说得沈岁宁一惊,事情可能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我只知道,那人说的,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不只是你阿爹的十六年,还有你阿姐的十六年,如今境主府与临渊丫头走得近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当年临渊丫头出世,悬岭成了沈家独有的资产,因此冠了悬岭沈家之名。沈家的荣誉,本就是与临渊丫头共生的,如今悬岭两次出事,难道不算是预警?沈家将要为十六年的拥有付出代价,而临渊丫头,这悬岭与她,不知道……”
“不必再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我要知道的,我执着的不是沈家会不会因此付出代价,只要不是我阿姐的性命,我都给得起。”沈岁宁打断大阿公,强硬道。
难怪要叫二阿公和三阿公出去,大阿公此言,若用诸于战场,那就是扰乱军心。
“这与我阿姐与境主府走得近有什么关系?就要因为悬岭多事,你们就觉得这是上天示警要我阿姐性命,都说自己是神祗之后,你还信天?天可信吗?”
“岁宁长大了。”沈临渊从外面拍着手进来,同行的还有桀宇。
“悬岭无事,沈临渊无事,你们坐在祠堂里猜测,何不进悬岭,自己去查看一番?”桀宇将沈临渊烂在怀里,神情倨傲,居高临下的对众人说。
他是涯安境的公子,涯安境的天,涯安境唯一一片天,既然大阿公信天,那就要好好信一下。
沈岁宁看桀宇的手正好揽在沈临渊的腰间,神色惊奇。
沈临渊顺着沈岁宁的眼神,看到桀宇的手,干脆利落的打了下去。桀宇收手迅速,沈临渊落了空。
“求人办事,还不给点利息。”桀宇忽然做了委屈的表情,沈临渊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桀宇这样的表情了,顿时怔了怔,好像自从做回了境主,就失了在临渊阁时的随意,虽然二人都没有戳破,但确实是这样,沈临渊和现在的桀宇相处起来,再也不像当时在临渊阁一样肆意,她内心仍将桀宇视作涯安境境主,那个在《涯安境志》上留了名字,生来桀骜,高于穹宇的桀宇。
桀宇忽然笑了,沈临渊喜欢这样的桀宇。
“我不是给过笛曰了吗?”沈临渊反问。
“那是保管,记住了吗?”桀宇脸凑到沈临渊眼前,闪着大眼睛道。
沈临渊又怔住了,这是她所认识的桀宇吗?眼睛好看,睫毛好看,鼻子也很好看。
沈岁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端倪,沈临渊和桀宇什么时候相处模式变成了这样?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沈岁宁在惊讶中找回自己,才想着问沈临渊,这时候沈临渊应该在境主府,毕竟当日可是桀宇亲自留下的沈临渊。
“问他。”沈临渊忽然一指,沈岁宁看见了桀宇。
沈临渊因为桀宇今天对她的态度,整个人都嚣张了几分。
沈岁宁看着桀宇。
“你阿姐说想念你,就送她回来了。”沈临渊呆滞了一秒,这个解释和在境主府的时候有些不同呀。
沈岁宁看向沈临渊,整张脸都带着笑意,
“阿姐想念你,特意从境主府赶来。”沈临渊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沈岁宁也笑了,露出两个梨涡,眉眼弯弯,沈临渊又想往她脸上捏两把,一伸手,突然发现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沈岁宁的脸上颧骨都要凸出来了,沈岁宁明明才从境主府回来没几天,看这样,不是桀宇虐待了她就是乔歌没照顾好她。
沈临渊突然想起一旁的大阿公。
“临渊的事大阿公还是少操心为妙,临渊虽是长女,却不从医,受族规约束少,大阿公为岁宁分忧临渊就已经感激不尽。”沈临渊眼神微变,言语虽然有理,但实在算不上恭敬,眼神变得冷冽。
大阿公心惊,这临渊丫头一段时间不见简直让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他开始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感觉到强烈的怒气,而且,他不敢反抗。
桀宇微微垂眸。
沈岁宁因为临渊突然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不听话自己跑来的议事厅,阿姐却要对大阿公发怒。沈岁宁看向桀宇,却发现桀宇根本没有在看她。
“沈临渊和境主府之事,不劳大阿公操心。”大阿公走到门口还在疑惑,沈临渊忽然又来一句,大阿公气急,沈临渊是沈家长女,他是沈家阿公,有什么管得管不得。
他欲回首争辩,却感受到一种压迫,不知道是来自沈临渊还是桀宇。
但是沈临渊带给他的惊讶太大了,是有什么事,可以在一夕之间改变人的心性。
大阿公走出去,挺直了腰板,门口并没有他预先叫出来的两位阿公,等回到祠堂,才发现二阿公正在着手编写新的戒律,而三阿公早就背着药箱进药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