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马踏开封城二
很多事情,你只能决定如何开始,之后的种种变化,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纵然张轩再不愿意。
也必须眼睁睁的看着,在小袁营的督促之下,一波一波沿着斜坡冲向开封城头,然后被开封城头的士卒依靠地利的优势一次又一次的打了下来。变成一具具尸体,落在斜坡之上,大多都落在斜坡的下半部分,就这样的下面的坡度一点一点的被垫起来。
这样根本没有希望的进攻,仿佛是送死一般。根本一点效率可言。
战争固然是一场拿命去拼的游戏,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张轩都珍惜每一名士卒的性命,即便让他们死,也尽量让他们死的有价值。哪里有这样的。
张轩根本不忍心多看。
这个行为简直要击破张轩道德底线。
似乎这个世道,是比得谁更无底线,只要无底线的人才能活下去。
死人见多了,但是将人当做一种原材料,似乎与木头泥土并列,当成一种用来填壕的原材料,却让张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每一想想这背后冰冷的逻辑,张轩就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像一个跌入无边的海底,所有的光明都一渐渐的远去,遥远的就好像是几亿光年外的光,即便睁开眼睛,也看不清楚自己,能看见的只有黑暗,能感受到到底只有窒息。
张轩却知道,他不能逃避。
在乱世之中,这样的惨事,不知道要有多少。
一场场飞蛾扑火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时分,一具具尸体从城外数丈蔓延到斜坡之上。袁时中看向罗玉龙说道:“怎么样行不行?”
罗玉龙说道:“可以了。”他拔马就回,想亲自主持这一场突袭,但是被袁时中一把抓住缰绳,说道:“让下面的人来吧。你不要亲身犯险。”
罗玉龙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
罗玉龙虽然好逞英雄,但也知道这一件事情并不是安稳,很可能很顺利,也很可能,一败凃地。袁时中的好意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袁时中本想听张轩的意见,一看向张轩,却见张轩双眼看着这一道尸坡,愣愣出神。袁时中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三弟,见识还是太少了,如此妇人之仁,将来恐怕要吃亏。”袁时中也就不问张轩的意见了。
“当当当。”的鸣金之声,传遍整个战场。
大队士卒开始推出战场之中,城头之上一阵欢呼,好像在庆祝终于又守住了一天。
但是却没有发现袁时中的小动作。
袁时中看似是撤退,实际之上,却是换场,将攻城那些似乎是刚刚征召的士卒撤到后面,而将小袁营的精锐放在前面,又隐隐约约留出一条通道。
大军缓缓撤退到底时候,忽然有数百骑突兀的冲了出来,城头之上的人,还没有发觉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数百骑踩着尸体直接向城头上冲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义军居然敢骑马攻城,再加上袁时中一计回马枪打出,实在是打了城头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这数百骑,也是罗玉龙在曹营之中,优中选优选出来的数百骑,或许做不到如虎豹骑,每一个骑兵都是百人将的地步,但也是曹营之中骑术最高的一拨人,从一两里外突然上马加速冲锋,几乎在十几个呼吸之间,就冲到了斜坡之上。距离城头只有咫尺之遥。
突然性和速度。永远是骑兵胜利的不二法门。
“砰。”城头的火铳只来得及放一铳,马刀就已经劈了下来。
“成了。”袁时中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大声喊道:“击鼓,击鼓。”
“咚咚咚咚咚-----”鼓声来回激荡,声音远远的传来,袁时中恨不得亲自提到上阵,千人士卒放足狂奔,就要跟着马队冲上城头,此刻城头之上,已经喊杀声一片了。
马踏开封城,固然很是痛快。
但是也是问题多多,首先踩在尸体之上,与踩在地面之上是不一样的,再加上这个缺口的宽度有限,不知道多少匹战马从两侧高速滑落,瞬间骨断筋折,当场跌死的也有。
即便如此,曹营士卒也保持住了最重要的要素,就是速度,一古脑的冲上了城头,与城头官军陷入短兵相接之中。
在这个时候,只剩下百余骑兵纷纷下马,徒步作战。
官军的真正的精锐都在与闯营对阵,这里都是二流武装,而曹营却是精锐马队之中精益求精,肉搏战之中,显示得尤为明显,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却不防守,反而进攻,在数丈宽的墙面之上,杀得官军步步后退,甚至有人躲闪不及,从城头之上猛地跌落。
没有过多少工夫,小袁营的士卒也冲了上来。
在小袁营冲上城头的时候,张轩猛地松了一口气,似乎从压抑的气氛之中清醒过来。却见一面朱红色的大旗从城头飘落,小袁营的大旗却插在了城头。
虽然只是第一面,但是张轩却知道,有这一面大旗在,开封城胜负已定。
此刻的开封城,已经是强弩之末,还能勉强维持不崩溃,已经是开封城守将的能力了。但是一旦城头失陷,再反扑回来,却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张轩在开封城下努力了近两个月,此刻开封城唾手可得,张轩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开封城就这样打下来了?”张轩心中暗道:“开封城中四十万人,应该不会重复历史上沉入水底的悲剧了,我总算是做了一件扭转历史的大事件。”
“三弟,你的办法好。”袁时中大喜过望,笑得脸上都有一些扭曲了,说道:“开封城破了。”
“开封城破了。----”
声音远远的传开,开封城之中首先得到消息。
高名衡首先得到消息,他没有多惊讶,说道:“将府中所有能用的人手都派上城吧。还有告诉陈将军一声。”
高名衡整理一下官府,坐在巡抚衙门的正堂之上,看着身边一草一木,摸着光滑的惊堂木,心中暗道:“这就是我的殉节之处了。”
不用高名衡通知,陈永福也很快得到消息了,陈永福一听,脸色一白,强忍着不摔倒。心中暗道:“必须封锁消息,否则一旦全城崩溃,恐怕想跑也不能跑了。”
陈永福当日知道,开封城已经围死,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在,大队人马决计逃不了了。
但是事到如今,陈永福也没有想到将士卒全部带走,他只想让陈德离开。一面镇定精神,一边派人将陈德叫过来。绞尽脑汁为陈德安排一条出逃的路线。只是时间不等人。
陈德刚刚来到陈永福身边,陈永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下面高呼:“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贼人的声音之中都充满了狂热之意。甚至连攻城都停了下来。有百余骑兵上前大声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开封北城已经为义军攻下,开封城破了。闯王答应你们,只要弃械投降,既往不追,只追究陈永福父子两人,能斩陈永福父子人头的,赏白银万两。”
一时间城头的官军士卒顿时大惊,似乎也听见了城北传过来的喊杀之声,似乎越来越响。
陈德一时间六神无主,问陈永福说道:“父亲,是真的吗?”
陈永福狠狠的给了陈德一耳光,说道:“这个时候是能问这个的问题吗?”
陈德的脸上也刷得一下白了,因为他知道陈永福这样的反应,本身就是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