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花并没有休息多久,又急冲冲地走了。林先生之前就在帮她收敛残兵,现在有约一百来人,让她先自己去看看。
这只重组的小队各族都有,人数不多,但是刺头不少。并不是所有部族都和雷山族一样以女性为尊,忽然让一个东华的女娃子来管他们,很多人都不服。
张三花表示,以德服人什么的操作难度太高,她选择直接武力镇压。
嗯,把人打服但是不能打伤,这也是个技术活。
围观了镇压全过程的林越表示,三花姐姐好可怕,少爷太可怜了。要是成了亲,那不得被管的死死的。
“少爷少爷,你听见没,那些人叫得太惨了!”
林越兴冲冲跑去和林庸分享自己的见闻,一进屋就看见林庸端坐在桌旁,眼神淡漠地看着自己。
林越心里立时一个咯噔,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少,少爷。你这么严肃这是作什么。”
林庸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林越。在他的目光下,林越的头越埋越低,都快埋到胸里了。
良久,林庸叹了一声道:“你还不准备告诉我么。”
林越扯了扯嘴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少爷你在说什么啊?”
“林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莫不是以为这事你不讲就没人知道了?”
林越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三花姐姐都告诉你了?”
林庸微微皱眉,有点不悦。
“不是她,但我更想听你自己讲一遍。”
不是三花姐姐······
林越琢磨了一下,脸色更难看,居然有些发青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到林庸面前,抱住他的双腿,既然放声大哭起来。
“少爷,我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当天,林越冲出去扯了淮小哥一把,狼狈地窜到掩体后面躲避。
“淮小哥,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但淮小哥的声音明显带着隐忍。林越想去查探一下,但箭雨唯亭他不敢出。
好不容易等箭雨停了,林越一下子窜过去,却发现淮小哥被射中了肩颈靠下的位置,血流不止。
“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件再偏一点,怕是要射中心脏了。”淮小哥苦笑了一下,牵动伤口又疼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
林越在旁边简直手足无措。
“怎么办,我能帮得上你么?”
“你帮我把箭折断吧。现在情况危急,也没时间做其他的了。”
林越紧张地浑身都在发抖,还是帮淮小哥折断了箭枝。
埋伏的人已经冲过来了。
淮小哥挣扎着站起,右手紧握着自己的武器。
“看来,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林越也紧握手中的刀,声音依旧颤抖。
“别说丧气话,我们一定能冲出去的。你情妹妹还等着你呢。”
淮小哥轻微地失了会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忽然脸色大变。
他本来是想摸装着糖的荷包,却发现另一样东西不见了。
蜗赤族没人一颗的保命神丸。
不由得苦笑,淮小哥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天要亡我。
“越小哥。”
“嗯?怎么了?”
“如果你在地上找到了一个白色红塞的瓷瓶,一定要留好。那里面是我蜗赤族的保命丸。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
林越来不及多想,已经和敌人交上了手。他虽然也习了些武艺,但平日里偷懒惯了,现下又饿,简直是一击及溃。
淮小哥自己受了伤,还要去帮衬他。但两个人配合着,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可随着血越流越多,淮小哥的脚步越来越虚浮。终于,在一次格挡后倒下了。
“淮小哥!”
林越目眦欲裂,竟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直接把敌人割喉。
一个敌人倒下,又有新的敌人涌上来,可周围的八岭族人帮衬,让林越有了时间喘息。
他扑倒在淮小哥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脸。
“淮小哥?淮小哥?”
倒下的人目光涣散,嘴唇翕乎却发不出声来。
林越心里发紧,拖了淮小哥的身体至一旁。他看着淮小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记起自己先前听到的话。
保命神丸。
连滚带爬地赶回最初淮小哥最初受袭的地方,林越一遍躲避着敌人的攻击,一边在地上搜寻。白色的瓷瓶应当特别显眼,但林越现在太过慌乱,漏看了几次才把东西找到。
他像饿狼扑食一半冲了过去,拿到瓶子后就地一滚,躲到一边打开看了看。
里面确实有一粒药丸。
心下庆幸,把瓷瓶往怀里一揣,林越开始向淮小哥躺着的地方前进。才走到一半,忽听得敌人后方有骚动。
“八岭的兄弟撑住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援军!
林越差点就喜极而泣,但好歹还记得淮小哥危在旦夕,抹了把脸又继续前进。
然后他看见了林庸。
林庸仰面倒在地上,脸上无一丝血色,胸口也无起伏。
林越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扑到在林庸旁边,叫着林庸的名字,同时试了试林庸的呼吸脉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太抖引起的错觉,呼吸没有了,但脉搏还有一点点。
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林越能回想起来的,就是张三花走到他面前,而他瘫坐在地,手里握着空无一物的瓶子。
“三花姐姐。”
林越的眼神茫然,忽然起身奔向淮小哥躺着的地方。那个给了他一颗糖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姑娘。
张三花过去时,看到的就是林越呆呆地站在那里,涕泪同下。
“三花姐姐。”林越又哭又笑,眼里一片灰暗,“我杀人了。”
我杀了自己的朋友,伙伴,救命恩人。
那日哭过后,林越的情绪一直埋在心底。淮小哥的姑娘也在雷山寨,林越看她哭得不能自已,心里也痛苦万分。
他想走上前,全盘托出,说是自己害了淮小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但他终究不敢,不是怕死,是承受不住那愤怒指责的目光。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愧疚也愈演愈烈,每夜梦回,淮小哥惨苍白的脸都浮现在他眼前。
林庸把手放在林越脑袋上,摸了摸,心里也十分沉重。
虽说喂药的越哥儿,事实上自己并没什么错的。但越哥儿这么做毕竟是为了救自己,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这件事,自己实在是没办法置身事外。
“你不告诉我,是想一个人把这件事担起来?”
林越没有回答,但林庸忽然就明白了,张三花为什么说是为了他。
他是林越的少爷,他要为林越的行为负责。张三花是他的未婚妻,自然也要帮他分担。
所以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报恩,是为了赎罪。
“这件事,蜗赤族那边知道了么?”
林越摇头,并面露祈求。
林庸知道,林越还是怕。虽然年龄上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但担当这种东西,不是所有男子都有的。
“终究要要告诉他们的。”见林越一脸的绝望,林庸不禁叹了口气,“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吧。我陪着你一起去。”
脸色微有缓和,但也知道坦白这事不可避免了,林越用袖子撸了把脸,低声应和。
“······喏。”
见林越这一副萎靡的样子,林庸心里又叹一口气。
今个叹气次数可真可够多的了。
“你问打听一下,淮哥儿情妹妹那边,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