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项德的安排下,不过半天时间便专门为越则昭设立粥棚,且此处派粥一事由越则昭全权负责,这正合越则昭的心意。一些琐事本无需越则昭亲自而为,但穿梭在众人之间,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越则昭总觉的心里的担子能轻一些。看着众人手捧一碗热乎的米粥,不少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感激,甚至有位老人拄着拐杖向他下跪行礼,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十分受用,原来得到民心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越则昭想要的,都会一点一点的去争取,他想要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完全的属于他。
越则昭将碗从灾民手上接过,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抬头便看到一个身影偷摸的靠近粮袋,趁左右无人注意,抓起一把粮食便往口袋里塞。
“你在做什么!”
越则昭的一声大喊,让所有人一惊,偷粮的小贼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直接对上越则昭满含怒火的眼神,小贼眼睛一转,抓紧口袋,掉头就跑。
“抓住她!”不错,偷粮小贼不是别人,正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小两三岁的女孩,有那么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是个少年?一队人冲着小贼逃跑的方向飞奔而去,越则昭转过身看着周围一脸错愕的其他人,换上笑脸,安抚道:“大家莫怕,我带来的粮食足够发放给每一个人,大家按着时辰每日来此排队领取便可,莫不要像方才那人坏了规矩。再起三口锅,烧火煮粥,人人都有。”
在一片赞誉之中,越则昭转过身,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你,放才还亲切的笑脸转眼染上一层杀意,盯着女孩消失的方向,眼中的冷意让人汗毛直立。他所想的其实很简单,一袋米,一碗粥,一份人心,这样等价交换不是很好吗?用偷窃来破坏规则,他可是会吃亏的,而他这个人最不愿的就自己吃亏。不过转念一想,有了这么一个标杆,杀了以儆效尤,倒也不错,既得民心又得威望,一石二鸟。想到这里,越则昭嘴角上翘,结果旁边人递上的,再次躬身亲手向每个人送上食物,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做戏,谁不会,皇家之人更是打从出生便学会了千人千面的本事。
不过让越则昭意料之外的是,直至日落时分,那个偷粮的小贼仍无下落。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手下,越则昭怒从中来,将手中茶盏直直砸向他们。
“废物,几个禁宫侍卫连个小姑娘都抓不住!”
“回禀五皇子,那个小贼会些功夫,又熟悉这城中小巷,这才被她逃掉。”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们不如她,所以被她逃掉?”
五皇子的语调上扬,听得所有人瑟瑟发抖,想起宫中传言,不禁冷汗直流。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越则昭心中没由来的一股闷气,看看四哥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物,诸葛元逊、盛延,甚至那个林子朝,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十,就连二哥身边都有人扶持,唯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母妃一手安排,要么是来圈着自己,要么是除了出身侯门,再无用处,如今更连一个小贼都抓不住!还要自己出手!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些,但看得出是原本布料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这么快消失无踪,其藏身之处必然不远。去打探打探周围三条街内有无什么大户人家落了难,聚在一处,挨个给我找出来。”越则昭实在懒得理这些手下,直接开口命令,“这次在不见人,提头来见。”
最后一人退出屋外,越则昭瞥到天际最后一抹夕阳落入山间,听到四哥回府衙的纷乱声,越则昭握紧了红木桌边,眼睛微眯,勾起嘴角,他不能在坐以待毙,比起二哥、四哥,他已落后太多,无臣之君何以封王!
……
同知州府衙书房内,越则煜手指敲着木桌,看的越则昭心里发慌,服软道:“四哥,这次是我莽撞了,可我也是想帮您啊,您就把我留在这儿帮忙吧。”
“私自离宫,擅调粮草,越则昭,你胆子是越来越大啊?”
看出四哥是真生了气,越则昭笑笑,“这些粮食是我之前买来准备捐给燕都寺庙的,我上奏过父皇,不算擅调。”
听到此处,越则煜眉头一皱,怀疑的看向越则昭,问道:“捐这么多的粮食,你哪来的银子?”
越则昭笑容一僵,但很快解释道:“我早前就让人在燕都打理了一些生意,几年下来有了积蓄,四哥这事您可别给父皇和母妃说,不然又是一顿训斥。”
“你倒想的长远,不过宫外的生意先处理掉,皇子经商被言官知道参你一道折子,对你影响不好,日后需要银子我给你。”
“可二哥的生意可比我大多了。”越则昭不甚服气,若论官商勾结谁有二哥手段多,大燕大多半的巨贾每年送进炳王府的银子快抵上国库半年的收入。
瞪了越则昭一眼,越则煜道:“长幼之序,太傅怎么教的。而且二哥能有手段让那些人闭紧了嘴,你能吗?”
“我当然可……”话未说完,越则昭在越则煜的眼神逼迫下,生生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了回去。
“行了,一会我就派人把你送回燕都。”
“我不回去!”
“胡闹!”越则煜怒斥道:“你当真以为坐于龙椅之上便会耳目闭塞,满燕都的事情父皇会不知晓?你前脚踏出宫门,后脚消息就会进父皇耳朵!至今还未有押解你的旨意,说明父皇存了保你的心思。皇子擅离出宫是个什么罪名,你忘了吗!”
低头不语,越则昭咋么会不知道这个下场,他虽未见证当时前太子恪王如何被以谋逆论处,但这些年来的流言足以让他知晓当初的血流成河。只是少年气盛,即便如此也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先前对四哥的认错,不过是嘴上说说,打心底里他不觉的自己有何错处。
越则煜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弟弟依旧不服气的样子,但此刻他无暇他顾,如不是今日去了军营,他竟不知原来汾河灾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赈灾,背后的阴谋暗算让这里已经不再安全,越则昭必须早日离开。
“我会让林子朝安排人马送你回宫,回宫会你立刻将此事告诉母妃,母妃会帮你处理干净。记住,无论父皇如何责罚,你都不可有半句辩解,必须乖乖受罚。”
“又是母妃,我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父皇知道,我也能解释清楚,不劳四哥挂念。再说就算我擅自离宫,可也是为赈灾而来,同知州的粮库里已无多余粮,我送来的粮食至少解了燃眉之急。得不到奖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像做贼一般?”
听到这话,越则煜质疑道:“你是为父皇奖赏而来赈灾?”
抿了抿嘴,越则昭扭着脖子道了句不是。
越则煜沉默片刻,挪开眼睛,不在看他,“五弟,我不管你到底为何而来,但这件事已不在是简单的赈灾救人,你也看到光一个同知州的受灾百姓有多少,这和之前的奏折数字完全不匹配,况且依着汾河官员的说法,一共上报了三次灾情,但父皇只收到两份奏折,少了一份折子,所以这摊水已经变浑。回去,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四哥不会害你。”
越则昭半天没吭声,当听到少了一份折子的时候,他的耳朵已听不进任何东西,“少了折子,四哥可知是何人所为?”
“现在虽无线索,但我必会彻查。不论为何,私藏奏折,置百姓于不顾,这种人若不揪出,于大燕有害无益。”
是吗?越则昭瞥到越则煜眼中的怒意,心中忽然改了念头,或许该先派个人回趟燕都检查一下当日那个内侍的嘴是否牢靠?
正在这时林子朝敲门而入,越则煜吩咐林子朝立刻准备人马送越则昭回宫,越则昭再三拒绝,却也无法。
就在二人出门之际,越则煜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离京之时秦国公调了多少粮草?”
“父皇下令,调粮一万石,我出燕都之时,秦国公还在准备。”
“一万石?”
听出四哥声音中的惊讶,越则昭心中疑惑,“许是国库吃紧,父皇分批抽调,先调粮一万吧。”
“父皇上朝之时,可提过汾河灾情?”
“我未曾听闻,当日父皇也是将秦国公召入书房商谈,我碰巧听到。”
说完这句,越则煜面色沉重,眉头紧锁,当初父皇也是秘令自己前往汾河,所以满朝除了父皇、秦国公就无人知晓汾河灾情的实际情况,更或者父皇并未将自己的折子如实公布,大燕上下对这里一无所知?越则煜越想越心凉,今日在军营的听闻,似乎印证了这一猜测,同样的路程,最先到达的旨意不是赈灾旨意,而是命汾河驻兵除燕皇虎符外无需听命任何人。这道旨意似乎是针对自己特意颁发,这个任何人说的也许是自己?
想想自己的奏请,既要拨粮,又要调兵维持安全,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割据为王,父皇宁肯信官员串通一气的谎言,也不肯信自己的如实上报,又或者父皇心里知道答案,但这么多年的太平景象让他不愿相信自己。一万石粮食对于这几万灾民不过杯水车薪,父皇的疑心病是要把这几万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越则煜有他自己的担忧,而林子朝也猜到了煜王此番问话的深意,但在忧心之余,他打量着越则昭,起了心思。碰巧?五皇子和汾河灾情倒是有很多碰巧,碰巧听到灾情,碰巧手中有大笔粮草,碰巧私自运粮而来?时间也刚刚好,好到似乎能预卜先知一样。
“送五皇子回京,立刻!”
越则煜的话让林子朝猛然一惊,这一次煜王的下令,不容丝毫反驳,他眼中的寒意冷到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