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呢。

也许这艮河边上每家商户都曾见过。

说实在的，在很久之前，在那个绣娘还没死，她的技艺也没有后退之时，张其曾勉勉强强的接近过这个数量，那时他拼死拼活累了一年，想尽办法压缩成本，增加价格，最后年底结算的时候也不过勉勉强强将近四千两银子。

那曾是他的巅峰。

可是后来，绣娘慢慢年纪大了，眼睛也开始花了，她培养出的小徒弟也都被别处重金挖走了，张其就再也没有挣过那么多的银子。

在这艮河边上，一些比较大的酒楼花楼，不说一晚几千两，但是一千两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现在的张其，他的张记裁缝铺，除去各种小厮学徒绣娘的工钱，再除去引进布料的成本费用，一晚上能赚个几十两银子都是多的，少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有进账。

可以说，在这里，他绝对是最惨的商户。

他倒不是管理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是布料差到让人连买都不想买。

只是他选的地址实在是不好，若是在别的街道或是在这艮河边上再往前走走靠靠，也不至于说，一个优秀的绣娘死了会对他这铺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当初他决定在艮河边上开个铺子，也是冲破了层层的阻力，说服了身边家人才做的决定，可惜他全部的家产加起来也刚刚够买到这一间比较远而且也不是很大的铺子。

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位置不好，张其还是坚持着在这里继续开了下去，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努努力，多招揽一些客人，多招两个手艺好的绣娘绣工，这些总是能赚回来，他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

可是呢，事实证明他确实还是天真了。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现实磋磨殆尽，现在的他，只求安安稳稳度过每一天，也不求多，每天比前一天多一个客人就好。

可是他这铺子的招牌已经死了，进的布料也都是普通的，又处在一个不偏不远的尴尬地界，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地方，别提每天多一个客人了，就是能留住已经有的客人都非常的艰难。

“怎么样啊，张掌柜的，是否考虑一下？虽然我也不太清楚这里的实际价格，但是五千两买你一套铺子，应该比你那时买下一间铺子的钱要多得多吧。”

岂止是多呢，当年张其买下这一间铺子，也不过三百两银子罢了，就这还是他东拼西凑到处借债才能凑齐。

可是这位锦绣阁的掌柜，竟然一开口就要给五千两。

不动心吗？怎么可能！

五千两可以做什么呢？

张其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但是他总知道，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全家都会吃喝无忧，不必担心看病没药，不必整日忧心铺子生意不好，甚至他还能留给儿孙，来保证他们最少祖孙三代不被贫困袭扰。

可是，张其内心还总是会回想起当年，雄心壮志的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最终被时间给打败了。

若是他卖掉这间铺子，其实还是可以拿着那些钱去别处另开一家，找间位置好点的地方，说不定能经营的更好一些，可是这间铺子里有他全部的心血，怎么能就这么卖给别人呢？

“我不卖，你还是走吧。”张其叹息一声，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将他的裁缝铺卖掉。

“哦？张掌柜的确定不卖？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若不同意，那我只好去别处看看了。”王穆山转身欲走，“哦，对了，张掌柜既然不想卖，那应该是对自己这铺子有信心喽，不瞒你说，我看隔壁那家舞坊生意也不太好，五千两应该也能买的下她那舞坊，无非得重新修葺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小钱……既然这样，我就去旁边吧，到时候咱们成了邻居，还得请您多多关照一番。

“你！”锦绣阁要开在自己旁边，那自己别说是继续经营下去了，恐怕没两天就得关门滚人。

“你站住！王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不不不，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说明一下事实，您也别着急，说不定将来，我这铺子一忙起来，有些照顾不了了还得仰望着您多关照关照。”王穆山声音平和，可是那话的内容却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剜着他的心。

“哼，王掌柜也不必在我这儿炫耀，你要去便去，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张其有些生气，也不想再理他，转身就欲回柜台上坐着。

“好，我也希望您这铺子能够长久坚持下去，不然万一被我挤兑的经营不下去，也不知道您这一家老小的靠什么吃饭，这铺子里的学徒裁缝绣娘们又该去何处。”

他们两人谈话就在大堂中，也没有避着任何人，所以王穆山话一说出口，周围的学徒们皆是变了脸色。

他们想要在一间铺子里找个学徒的位置何其艰难，不是所有的裁缝铺都会要他们，这个铺子一旦关门，他们就无处可去，甚至有可能再无生活来源。

张其也被王穆山这一句话吓得停在了原地，他知道王穆山说的也没错，他的老娘这会儿正生着重病看大夫呢，现在还好，虽然铺子生意不好，但好歹也是有进项的，他娘的病一直有用药，可一旦等锦绣阁在旁边开起来了，他要被逼的关门了，那时候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关店。

张其也不是傻的，知道那个时候去卖店和现在就卖有什么区别。

现在价格是很高，可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就会被压的无限低，他的底线也会随着老娘的重病被逼一降再降。

想到了这些事，张其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开始挣扎起来，卖与不卖，两方的利弊在他心中摆开，开始迅速的盘算了起来。

要银子还是要理想，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看着张其的样子，王穆山就知道有戏，虽然心中喜悦，可面上却依旧没有显露半分。

五千两银子其实确实有些贵，可是他现在财大气粗，不喜欢跟别人为了价钱的事情来来回回的浪费口舌讨价还价。

主子曾经说过，能够用银子来解决的问题，就少浪费口舌，省心又省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