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到玉宅。
北止尧挑挑眉头道:“不回我那里?”
玉天卿笑一下:“我还有点事情。”她跃下马车。
房间里一片寂静,燕子、金羽光、晋墨尘好像没有来过一般,走的悄无声息。
入夜,一个黑色身影矫健的跃到屋顶,婴儿的啼哭声在黑暗中异常响亮。
她巡着哭声而去,不过转眼间,将守在门口的两人击晕。
顾柳姿听到动静回头,她一手抱着婴孩,瞳孔中是满满的惊讶:“竟然是你?”
即使这人蒙着面巾,但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却是非常容易辨认。
玉天卿也不避讳,摘下面巾。
顾柳姿没有戴面纱,脸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如腐烂了一般,略显狰狞。
她怀中抱着一个大约三个多月的婴孩,圆圆的眼睛显得异常可爱,唇角诞出一道口水,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像是莲藕一般。
那孩童突然笑了一下,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倒是不认生。
“你如今是如何打算的?”玉天卿将视线转向顾柳姿。
顾柳姿将小皇孙放到摇篮中:“不如说说,你今晚来的目的。”现在的太子府已经被重兵包围了,她冒着危险来此,定是有什么目的。
玉天卿见她如此坦然,索性直接将事情挑明了:“我是为了那份记录官员秘密的册子。”
虽然通过聆音楼能获得一些消息,但是北止铭手中的这份册子,才是最全面的。日后,大有用处。
顾柳姿冷冷一笑,看向摇篮中的婴孩,昏黄的灯光映到她脸上,中和了疤痕带来的恐怖感,洋溢着母性光辉。
“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有了这些把柄,这些官员定会保全太子,否则,我们会将他们的秘密全部捅出去。况且,就算铭儿不是太子,我的儿子,也会是身份尊贵的皇太孙。”
这份册子,是万贵妃被废那日,亲手交给铭儿的,如此隐秘的事情,竟也能被她看出。韵寒说的不错,自己从来都不是王小点的对手。
玉天卿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北止铭,再也没有机会了。你看窗外。”她既然来了,就有十足的把握。
顾柳姿顺着玉天卿的视线看过去,窗外,整个天空红彤彤一片。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紧眉头,似是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般。那是皇宫,蕙兰殿的方向!
她大笑起来,任由几滴眼泪落下。
须臾,她走到妆台前,将妆盒中的一本册子拿出来:“你能答应我什么?”
玉天卿略一思索,回道:“我能保你父亲回乡养老,保你儿子平安长大。”
顾柳姿深吸一口气,将册子交到玉天卿手中。
她声音像是饱经风霜的老妇一般:“韵寒走之前,曾经劝过我,不要与你为敌。当日,我顾家声势正旺,我自然不会将你放在眼中,但我万万没想到,最后保全我父亲和儿子的,竟然是你。”
玉天卿点点头:“答应你的,我会做到。”随即夺门而出。
北止尧站在蕙兰殿外,从昨夜开始,不断有侍卫和内侍出入救火,连绵不断的火光将整个天空都照的亮如白昼。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了,整个蕙兰殿几乎烧成了一片废墟。
风桀走过来说道:“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的尸体,只找到一个凤冠,还有一截烧焦的五彩凤凰衣。另外,蒋威已经招了,是太子让他放火烧殿,就是为了报复皇后娘娘。”
北止尧点头,原来顾蕊凝说的大礼,就是这个。以身殉葬,就是为了给北止铭致命一击。她如此决绝的手段,最终目的是保全北止睿!
这一日,蕙兰殿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这一日,北止铭指使手下蒋威放火,弑杀嫡母,手段残忍。
这一日,太子北止铭被废,终生幽禁。皇上体恤顾丞相年老体弱,特恩准其辞官回乡。自太祖起,顾家辉煌百年,一夕之间,全部化作乌有......
北止铭缩在角落,昔日白色华服上污迹斑斑,长发凌乱,他双颊凹陷下去,眼睛中添了一些混浊之色。
视线内突然多了一双黑色缎面靴子,当他抬头看到来人时,大声喊到:“你来干什么!”
北止尧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北止铭突然站起身,眼角猩红,像是愤怒的野兽般,如果不是脚上的镣铐,他真想掐住这人脖子!
“你来看我笑话?哈哈,你一直在演戏,你一直在骗我!”他被废以后,才醒悟过来,他的好三哥一直在示弱!
北止尧故意营造好女se的形象,故意将兵权输给他,降低他的防备心,步步为营,以退为进!真是好谋略!
北止尧蹙起剑眉:“你觉得,是我导致了你今日的结果?”
“难道不是你吗?”北止铭大喊一声,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北止尧摇摇头,唇角带上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太不了解我们的父皇了。你觉得,对父皇来说,父慈子孝最重要,还是权利最重要?”
“当然是父慈子孝,皇家子嗣和谐最重要!父皇最喜欢小皇孙,只要一见到他,父皇就能多吃两碗饭!”
北止尧这回却是笑的极开:“你错了。父皇并不在乎什么父慈子孝,也不在乎什么百姓称赞。那些百姓在他眼中,命如草芥。他在乎的,是皇家颜面,是高高在上的权利!”
北止铭瞪大双眼,一个劲儿摇头。不是的,父皇最是慈祥!
“你如今的结局,其实是你自己造成的。从你和官员来往过密,而他们处处捧着你开始!父皇向来不喜欢官员结党营私,身为太子,你表现出的野心已经让父皇起了疑心。”
北止铭脑海中突然有了一道亮光,他握紧双拳,手背上青筋尽显。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父皇已经对他有所忌惮?
北止尧又道:“那些天有异象,真龙天子的预言,确实是我传出去的。你蠢就蠢在,不去制止流言,还在沾沾自喜!你错就错在,还没有真正的掌握权利,就已经透出天大的野心!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不杀你,杀谁?”
北止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一个劲儿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父皇说过,我最像他!不会的,你骗我!”
北止尧叹口气道:“你再想想,火烧蕙兰殿之事,父皇仅凭蒋威的证词和一个太子令牌,就将你定罪了。又是为何?”
北止铭双眼望天,突然发出一声大笑,眼角却是止不住的滚滚眼泪!父皇啊!他突然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来人,给六皇子医治。”
说完这句话,北止尧走出了房间。
玉天卿百无聊赖的在门口踱步,终于,见那个墨色身姿出来。两人相视一笑,玉天卿还未开口,见面前的人突然倒下去。
她疾步向前,一把拽住他。
“风桀、风骜!快!”
风桀、风骜听到她凄厉的声音,飞身而来,将北止尧架到马车上。
玉天卿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他衣领往下拽,莫不是伤口发炎了?
一支大手按住她的小手。
“你又扒/我衣服。”
听到这声指控,她轻轻松了一口气。风桀、风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两人下车。
玉天卿手指戳一下他结实的胸膛:“你还装!”
北止尧起身笑道:“我这是缓兵之策。”
玉天卿掀开小帘,见外面不时有士兵整齐的走过,人人面色凝重。难道是有战事?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是,是燕子?
北止尧见她神色已变,握住她微凉的手,唇边带着笑容:“一切有我。”
待二人回到府中,杜公公就来宣旨了。风桀眼疾手快将杜公公拦在正阳居外,道:“三皇子旧伤复发,现在还未清醒。奴才代为接旨。”
杜公公笑得极为谄媚,双眼向房间内望去:“皇上吩咐了,这圣旨要亲自交到三皇子手中。老奴不敢违背圣意啊!”
说罢冷哼一声,越过风桀,进了寝殿。见褐色床帐下,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影,守在床边的女子轻轻一笑道:“杜公公。”
杜公公心中思忖一番,今日下午听说三皇子昏倒,看来所言非虚!他笑眯眯说道:“既然如此,老奴就不打扰三皇子休息了。等三皇子醒了,务必去宫中一趟。”
玉天卿双手接过圣旨,神色恭敬说道:“是。”
北原哲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见杜公公回来,冲过去问道:“尧儿身体怎么样了?”
“回皇上,三皇子确实身体虚弱,卧倒在床。”
北原哲吩咐杜公公下去,对身旁的北原笙说道:“这次元朝突然侵犯我边境,皇妹如何看?”
北原笙思考一番,道:“目前,我国兵马粮草储备充足,况且皇兄一直有征元打算,依我看,可以一战。”
北原哲抚一下胡须说道:“正合我意。只是尧儿现在称病,除了身体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之前鞭笞之事,对朕心有芥蒂?”
北原笙笑道:“皇兄上次,着实罚的重了点。尧儿处事向来公允,如若不是铭儿将他逼急了,是绝对不会出现亲兄弟相残之事。皇兄如想表示诚意,不如咱们亲自去一趟尧儿府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