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们在哪家儿借住？”

煎豆腐的老伯也没有揪着他们要寻什么亲人细问，而是悠悠地询问着一些平常的情况，完全基于一个长者对晚辈的关心。

言欢在老伯的脸上看到几分质朴的纯真之意，但是他脸颊上的线条微微绷着，又好似受着什么条框所束缚。

“就是崔家嫡女在村子里养的那家。”

言欢平静地述说着，眸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伯的神情，红唇也一抿，更是淡淡地添了几句，

“我瞧着那嫡女甚是可怜，连口饭都吃不饱，成日里还要干活。”

老伯却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神色也蓦地紧了紧，嘴唇却没再吐出话来，身子微微正要向上起，卫离墨便利用手劲儿将他压下，还给了其多一锭银子，

“老伯知道些什么，不妨和我们兄妹多说说。

我俩今日是第一天来这儿村子，对很多事儿还不熟悉。”

老伯虽然不想惹上不该有的麻烦，但是手里的银子又无论如何都不想松开，因为那可是活生生的命根子。

“那家儿简直是个吃人的玩意儿，每个月都得逼着我们这些老百姓上交足够的钱银。要是交不够，还得挨一顿打。

简直是丧心病狂。”

老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尽量放的平和，讲话的表情也和平常唠嗑一般自然，或许是怕周围有人巡视听到。

卫离墨在他的停顿期间，趁机又往其袖子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煎豆腐的老伯余光一瞟便迅速地将它收好。

仿若收的速度慢一些，下一刻便会被人抢走了一番。

“你二位一看便是不缺钱的人。不过要是住了崔家嫡女那儿的院落，你们不给完身上的银子，就别想活着走出村子。”

这几句话，老伯倒是将声音压低，脸上更是带着笑容，仿若在讲一个随意的笑话一般。

不过言欢知道老伯做出这样的姿态，大抵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她从其空洞的眼神里读出了深深的绝望。

“之前也有很多人来崔家这儿借住？”

言欢往老伯面前倒了一杯茶，语气还是如先前一般的温和。有些疑问就和密麻的蚕丝搅在一起一般，要有极强的耐心，才能一点儿一点儿地将豁口找出来。

“从前倒是没有，只不过最近比较多。

还有些小道消息说崔家嫡女不日内就要回到京城过好日子。

我看倒是不然。一个被冷落了多年的嫡女，突然被传召回京，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到她头上。”

老伯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对问题倒是看的格外通透，他眼里的唏嘘之意更是现出几分对崔君瑶的同情。

言欢却从老伯的话里读到了另一个信息——

这些借住的人都是这段时间才频繁地出现，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些人都是言晴私下派来。

至于他们每次来都不能活着回去，或许是有情郎在保护崔君瑶，或许崔家那边安排的人手暗中将她保护。

那崔家夫人现下再不喜欢崔君瑶也不敢明着给她弄出生命危险。毕竟崔君瑶要是现下出了事，想必崔夫人和她女儿崔明丽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些人尸体被拖出去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不少人都说，几乎都没有全尸。

我年纪大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见不得，所以.....”

话说到这儿，言欢便识相地给老伯递了口茶，因为她知道老伯所说的话，或许在无意间已经戳中了他的痛处，让他想到了自己产生的命运。

“老伯，谢谢你和我们说这些。不过今个儿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吃你煎的豆腐。”

言欢能感受到老伯内心的善良，今日从他口里套出这些消息也足以让自己解开不少线索。

要是再和他待的久一些，说不定，也会惹人起疑。

言欢虽然想一步步地解开自己的谜团，但她也不想自个儿的行事儿在无意间会伤害到他人。

所以她选择点到即止地和卫离墨离开。

卫离墨当然也明白她的用意，在路上半开玩笑地轻挑眉毛道，

“我终于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对男人会有致命的吸引力？

心狠手辣之余又藏着柔软善良的一面，这样会让男人有征服你善良的一面。”

他的俊脸张扬着几分肆意，微黄的阳光撒在其棱骨分明的脸上，言欢能感受到其上拥着的点点期待。

不过，她选择没有看到一般，

逃避似的没有回应。

“如果我早些时候找到你，那你会不会甘之如饴地爱上我？”

卫离墨有些厚脸皮地想要牵着言欢的手，不过言欢对于不喜欢男子的触碰，整个身子便避开，脸色瞬间也冷了下来。

脚步忽地一顿，言欢看着卫离墨脸上挤出的那点可怜模样，心又有些软了起来，不过红唇掀出的语气还是多了几分强硬。

毕竟，她觉着给人不该有的念想，反倒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世上的一切本就没有如果。既然这样的事实不存在，也就没有必要往里深想。”

言欢神态上的认真还是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入了卫离墨的心里，尽管这样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有些答案真的亲耳听到，心还是莫名地会痛。

不过卫离墨已经擅长用肆意的笑容来遮掩自己内心的不愉悦，嘴角弯地一勾，两颊处又是多了几分自得，

“你说的对，世上本就没有如果。如果再来一次，李煦绝对会后悔让你这次和我待在一起。

因为，你绝对会在这段时间移情别恋不由自主地爱上我。”

他说完，趁着言欢的走神，在其脸颊处微微偷了一个香，然后又携着几分轻松的步伐向前迈去。

言欢盯着卫离墨的背影只有浅浅的无奈。

回到了崔家的院子，言欢便看见婆子正在狠狠地往崔君瑶的背部上抽鞭子，

“连件衣裳都能洗烂，你说要你还有什么用。”

她一面骂骂咧咧地说着，一面继续向周围的人耀武扬威地展示其手下的鞭子。

言欢注意到在场观看之人脸上均含着愉悦看戏的状态，那一瞬间，她内心里的鄙夷似乎搅着愤怒腾腾而上，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平静。

卫离墨的表情倒是漠然的很，毕竟这样的事儿从前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弱肉强食，弱者活该受欺负罢了。

这时，一个年轻的丫鬟终于看不下去，走出来似乎想要拦住婆子手下的鞭子。

没想到，丫鬟的身上也顺势挨了一鞭子。

“怎么，你要造反，想要帮这位大小姐？”

婆子故意将大小姐三个字咬的很重，周围的人也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都露出了嬉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