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知道你的好心，但凡事都可以商量，你犯不着直接去取她们的性命。

你不懂愿意为了一个人用命去守护的情感，所以你也不懂我此时的悲痛。”

李煦说这话的时候，俊脸上的沉色沾满了无尽的阴霾，一对斜鬓入飞的浓眉也于一瞬间沾了不少凛气，棱骨分明的脸颊更是透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大哥，我敬重你，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先自行回扬州吧。我和季殇迟几日回，现下先回去看一眼她们殒命的地方，送上最后一程。

马车，我和季殇先用，你将自个儿的暗卫呼出来，他们会帮你想办法找马夫回去的。”

说罢，李煦便翻身上了马车，墨黑色的银线云丝锦袍酿出几分淡淡的悲伤，斜鬓入飞的浓眉更是压着几分郁气。

看着这张为了儿女情长伤春悲秋的脸，李钦原的心里一阵嘲讽——

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便通过努力去争，也只能为他去做嫁衣。

除了这该死的庶出身份，李钦原不觉得自己有哪儿比不上李煦，更觉得自己比他能力高出一截。

他先不回去也好，自己就把他做的好事以及为了一个女子耽搁几天不回扬州的事一并说了，看父亲心里会不会对他失望。

李钦原嘴角的冷笑一直到李煦和季殇的马车离开才逐渐浮现。

“你什么时候对他有怀疑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李煦收起先前悲痛的面容，几分狠戾至极的冷色跃在棱骨分明的脸上。幽眸微闪，手背上的青筋也显了不少。

“你不会觉得是我别有用心，挑拨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季殇半开玩笑的脸上，如福娃般精致的五官也显着几分深沉的玩味儿，肆意不拘的嘴角更是往上勾了勾。

“当然不会.....你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这些年的风雨都是季殇陪自己一起度过，外人眼中的顺遂大多也都是咬牙撑着。

就连李钦原或许也以为父亲最爱的儿子是自己，其实一直是李钦原罢了。

只不过，蓉姨娘的母家失势，母亲的娘家近些年来掌权越来越大，所以，父亲才重嫡庶罢了。

“有你这句话，看来日后我便只有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季殇半开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紧绷的线条也松了些。

“其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的居心。先前还是蠢到被他欺骗，所以有时候自负真是个玩弄人的恶东西。”

李煦嘴角不由掀出自嘲冷语，眸底的怒火却不甚增长，

“一山不容二虎，这我早该知道的。

其实日后这皇位，若他想坐，让给他也无妨。

反正我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完成使命罢了。

日后我只想和欢儿，和母亲过上些安生的平凡日子，但看来，在这点上，我要对欢儿食言了。”

“阿煦，你不要自责。先前你看不清李钦原的本性，而是因为你俊冷狠辣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你对言欢姑娘食言，也不是故意为之，那是因为咱们一开始就被摆到了棋盘上。如果你不争夺皇位，那等待你我将是死路一条。”

季殇推心置腹地将话讲了出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权势虽然冷漠无情，但很多时候又可以作无声的保护。

言欢姑娘的双腿有了权势的庇护，想必治愈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如果没有了权势，或许等待她后半生的便是不尽的决绝。

言欢姑娘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的心性若是男子，在朝堂上打磨上几年，也会发出灼灼的光彩。

现下让她失了双腿，就相当于几乎丧失了创造价值的能力。

人不害怕别人对自己失望，最害怕的是自己对自己失望。”

从前面对权势，季殇也和李煦一样摇摆不定，总觉着可有可无，但这段日子，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眼前其实一直都只有一个选择，选择其他路都是死。

哪怕李煦愿意做个没有权势的平头百姓，李钦原也绝对会对其赶尽杀绝。

为了那张皇位，大多数都抱着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决心。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再摇摆不定了。

对了，你真的确定言欢和珍珠去了宣城？那她们在哪儿等我们？可有留下什么记号？”

“她们去宣城的可能性有九成.....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咱们一定得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则可以确定她们已经出逃，二则又可以继续装装样子。

李钦原就算生疑，回过神来也得需要一段时间。

咱们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做些准备。”

.......

“小姐，让我来伺候你洗澡吧。”

到了客栈，喝了一服药以后，珍珠的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些，她开口伺候说要伺候言欢的时候，也有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了她的自尊心。

“珍珠，辛苦你了。”

让珍珠没有预料到的是，言欢竟然没有拒绝，只是较为平静地答着，嘴角依旧挂着一朵如芙蓉花般清丽的笑容。

“小姐，这是奴婢本就应该做的事，谈不上辛苦。”

不知为何，珍珠看着言欢平静的模样反倒有些心酸，泪珠于不经意间吧嗒一颗就掉了下来，砸在了手背上。

“傻瓜，怎么了？”

言欢现下的情绪确实已经恢复了平静状态，困境只有不断地突破，才能迎来人生的辉煌。

当然，她也不觉得哭泣是一种懦弱的宣泄表现，这不过是一种对情绪抒发的形式罢了。

“我只是觉得小姐好可怜，又好坚强。

小姐，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而把所有的悲伤都闷在心里。

我觉着你像先前一般宣泄就很好。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小姐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

珍珠抬起头来，含着真挚的情感凝住言欢的视线，鼻头一酸，眼泪又不觉掉了下来。

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言欢的心窝里。

“你这番表白要是让阿煦听到了，他可会吃醋！说不定还以为你在追求我！”

言欢狡黠地冲珍珠眨了眨眼，玉手一伸，便将她的眼泪给擦拭，刮了刮她的鼻梁说道。

“我要是男子，绝不会将这机会让给睿王。”

珍珠顺着小姐的玩笑话说道，为了让她开心一些，小拳头还鼓了起来，一脸真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下辈子，你可要记得投胎做男子。”

言欢继续开玩笑地揪了揪她耳朵，心里郁闷的情绪也愈发消除了不少。

“好。”

珍珠喜滋滋的回答也换来言欢的会心一笑。

然后珍珠便将手边上的玫瑰花全都撒入了热水中，蒸腾的花香气也逐渐染进了言欢的肌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