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兄,没想到你竟也在此处。”宫内的城墙边上,萧沉与沈文韬并排走在一起,相别半年的时间,倒也不显得生分,“之前听闻你和夫人一同游山玩水去了,怎出现在京城里?”
两边还有火烧过的灰烬缭缭,升腾起浓黑长烟,马踏过地上的余烬,缓缓往外走去。
忽然提起孟晚秋,沈文韬的面色一瞬间闪过不自在,只是那极快的一瞬,就连萧沉也没有见到,只道,“还以为你领军去了北漠,没想到你也在京城。”
沈文韬抬头看着长长的宫道,忽然想起,若是孟晚秋看见他与萧沉这般并排走在一起,只怕又要乱想了吧,嘴边的笑又莫名多了几分。接着与萧沉道,“原是你和陛下早有预谋,还叫我平白操了这份闲心。”
萧沉也随着笑,“乱臣贼子这点儿心思怎么会瞒过陛下的眼睛?不过文韬兄深夜救驾,功不可没,怎算闲心?只怕陛下日后论功行赏你算头功呢。”
“我哪有什么功?你才算是心腹。。。”
两个人互相恭维着,并驾出了京城,只是这一次的重逢好像与从前不同,萧沉到底哪里不一样了?沈文韬也说不上来。
最让人奇怪的是,当初让萧沉带军北上好像是父亲一力坚持下来的吧?可是他与陛下的密谋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他,又知道么?
城内,沈家
沈殷殷哪里见过这等场景,眼看着白蕊倒在血泊中,一声尖叫便吼了出来。
沈老太太知道不好,就见几个劫匪盯着躲在书房里的女眷目不转睛,那里头,无一个男人。劫匪们眼睛都绿了,沈府家的,就是丫鬟那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要不是这妮子,还真当寻常富贵人家打发了,这是个肥鱼,哥几个操家伙,干完这票,这辈子都够吃了。”听声音是那个“三哥。”
黎叔听了这话,拿着把刀便砍了过去,只往那领头的面门上走。
谁知那领头的也是个会武功的,挥刀相抗,“铛”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一个是大宅院里头垂垂的老者,一个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洋大盗,两个对起来,高低立现。
家丁们操了家伙便将那劫匪围住。
“愣着做什么?把门都关好,小姐们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拿你们这群酒囊饭袋问罪。”老太太也暗暗心惊,手脚都忍不住颤抖,却还是沉着声音吩咐着。
“阿福,烧的滚水都给我装好了,弩箭准备好,咱们会会远道而来的朋友。”身后书房的门紧闭,老太太却一人留在了外头。
阿福得了令,“嗖嗖嗖”几声,房屋后头的弩箭正往这边射来。
丫鬟们将书房一关,外头什么都瞧不见了,便像隔着两个世界,只听得到一声声的打斗声让人听着心惊。
“那些箭不长眼睛,它们不会伤到自己人吧?”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透过纱窗见到那些强盗的火把从眼前划过,似流光一般。屋中三房的姜氏,忍不住颤声问道。
但是无人回答,等了半晌才听到沈殷殷颤着声音道,“应。。。应该不会吧。”
其实沈殷殷也害怕,外头的打斗声一直未停,到底来了多少强盗,刚才只见到黑压压一片,她只能这样没有底气地安慰着她们,也安慰着自己。
女眷们瑟瑟躲在角落,时不时听到一两声哭声,沈家人从前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一刻,与死亡如此近。
“老太太,不好了,后面走水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殷殷透过窗户看去,竟是从前萧沉住过的绿浮居。
这伙人竟然还有同伙,一面从正门入,一面悄悄翻墙,负责翻找、打砸,估计是看了看面局面胶着,放一把火,再添一把乱。
此刻正是夜间起风的时候,风从北面来,那火一串便高,直往沈殷殷这边来。
“快着人灭火。”老太太有些疲惫和力不从心的指挥声传了进来,祖母八十了,这个时候一家的人居然靠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沈殷殷觉得自己很无能。
但是她能怎么办?她没办法像嫂子一样,那样的胆魄,那样的气度,她很羡慕,但是她做不到。
“怎么办啊?咱们会不会都死在这儿?”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哭了出来,引出一片哭声。
“都怪白蕊,若不是她把那伙强盗引来,我们也不至于。。。”
“早知道去年年底我娘来接我回去嫁人,我就该跟着她回去了,还以为小姐成亲能多得些赏钱,凑点嫁妆呢,这下好了,连命也搭进去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表哥要来娶我的,我贪恋府里的生活安逸,现在想起来好后悔。。。”
一下子这个埋怨一句,那个哭一声,整个房间里皆是些哭声,叫人越发烦躁。
“你们都不要哭了,祖母在前头保护我们呢,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沈殷殷听得心软,宽慰道。
“都是小姐你,非要放那个白蕊进来,她话里那么多破绽,小姐也信,这下可是把大家都害了。”黑暗里也分不清谁是谁,便有人趁着这个,胆子大起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就是,就是。。。”这样一来,便是异口同声的埋怨。
“我。。。我也不知道她被人威胁了啊。”沈殷殷想解释。
“傻子就是傻子,她懂得了什么?一味地好心,人没救着,倒把自己搭进去了。”这句话像根冷刺一样,虽然那么多人说话,人多嘴杂,但是这句话沈殷殷分辨得很清楚,是来自二房的婶娘,原来她们从来一直是这样看她的。
“傻子就是傻子”,沈殷殷听着这句话,狠狠攥着衣摆,莫名地有泪落下。
她以为她不会哭的,这么多年了,这些话早就听习惯了不是吗?怎么还会难过呢?
大火一路蔓延,渐渐带着灼热的温度向这边侵了过来,窗外的火红颜色衬得每个人面色通红。
渐渐快要入冬的气候里,竟每个人身上都免不了沾上一层黏腻的汗。
外头怎么样了,没人知道,祖母说躲在这里不能走,但是再这么下去不被杀死也得被烧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