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站在远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烽火爱情,倒是一段佳话,但到底付诸了多少人的性命。
萧沉这样地护着沈殷殷,那么徐烟,那么他的女儿算什么?
当初沈殷殷进沈府的时候,他知道沈殷殷对萧沉很重要,但是再重要又如何?男人嘛,总归是当个玩意儿,几天后便也丢开了。
他当初便是这般以为的,所以当徐烟提出要进宫的时候,他也没有如何反对。
原来竟是这样,他为徐烟感到不值,付出一生青春韶华,终在这个男人心中,什么都不是。
“放她走。”萧沉见沈文韬不说话,心里头着了急,这般一急起来,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她不过是个女子,能。。。能对你造成多。。。多大影响?你万里。。。万里山河,难不成一定要用自己妹妹的命来换?”
他断断续续道。
沈文韬看了沈殷殷一眼,她跪在萧沉身边,只顾着哭,双手染满了鲜血,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他原本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好。”沈文韬隔了良久才应道,“我答应你。”
徐春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叹,他的女儿,终究是白死了。
萧沉听到此话,才算真心笑了出来,“既。。。既如此,我便安心了。”
“殷殷,有你陪在我身边的这段日子,真好。。。”
他双眸合上,一只手重重地垂了下去,此时,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去了。
“萧沉哥哥。。。”沈殷殷一道哭声嘶哑,听得旁边的人都动了容,她几步膝行向前。
“萧沉哥哥,萧沉哥哥。。。”她将他抱在怀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但是怀中的人再不能回答他了。
“一辈子那么久,有时候我真舍不得,想永远永远就这么陪着你,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她想起来那天夜里,他拥着她说过的那些话,“你从那个时候起便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
沈殷殷抱着他喃喃自语,“可是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萧沉哥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其实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也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
听说人死后还是能听到别人在他耳边说的话的,从前沈殷殷不敢说,因为她是沈家的罪人,她注定是要赎罪的,她不敢说对他的喜欢,对他的依恋。
现在好了,她的任务完成了,她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萧沉哥哥,我爱你。”她说罢这句话,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泣不成声。
他没有回应,沈殷殷抬起头来,胡乱擦了脸上的泪,勉强撑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她问。
“明明是你毁了我的安稳人生,明明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我终于报仇了,得偿所愿了。
可是为什么得到解脱的却是你?而我活该这样痛苦难受?生不如死,你说凭什么?凭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她一个人抱着萧沉喃喃自语。
“殷殷,算了,把他放下吧。”沈文韬在一旁看着不忍,他也没有想到到最后的时候竟然是沈殷殷动的手。
他右手握剑,向前几步,伸出左手,“跟着哥哥走吧,哥哥帮你将他安葬了。”
沈殷殷抬起头看着沈文韬,笑着点头,模样乖巧急了,“好,哥哥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她俯身低着头,在萧沉的耳边低声说话,“萧沉哥哥,对不起了,答应你的事,殷殷可能做不到了。
你慢些走,殷殷这便来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她手脚很轻,将萧沉缓缓放在地上。
“哥哥。”她看着沈文韬轻声地喊他,“我知道你很为难,我知道殷殷给你添了麻烦,哥哥放心,殷殷不会拖累你的。”
她眼角的泪迹未干,看着沈文韬缓缓说道。
“你什么意思?”沈文韬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殷殷,不要。”可是一个绛色身影已经朝着他撞了过来,直接撞上了他右手的剑尖。
沈文韬将右手收了回去,但是沈殷殷这一次用尽了全力,一个扑身撞在了沈文韬的剑上,剑刃穿破她的肚子。
“你们看,你们看到了,我哥哥他从来都没有偏私,是他亲手杀了大昭的皇后,他的亲妹妹。”
她冲着周围的六军喊道,“是因为我沈殷殷该死,今日死在沈将军的手上,沈殷殷心服口服。”
她在最后的时候,还为他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殷殷,沈殷殷。。。”沈文韬失措地喊她的名字,剑被他丢在脚边,拦腰抱住她倒下的身子。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干了?谁允许你这么干了?”
沈殷殷缓缓倒的身子被沈文韬抱住,她看着他喊,“哥哥,殷殷笨,总是给你添麻烦。”
“当初在京郊松树林的时候,你便告诉过我,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可是我控制不住,哥哥我试过了,我控制不住。”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眼泪随着眼边流了下来。
“是那本《女诫》害了沈家,是我害了沈家,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是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
沈文韬将她抱着,转身往皇宫外奔去,“殷殷,你别说话,别说话了,哥哥带你去看大夫,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沈文韬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来之前便想过,今日若是见了沈殷殷,一定不能心慈手软,但是到了这一步才知道,血脉亲情始终是血脉亲情。
“哥哥不必了,我救不活的。”沈殷殷靠在沈文韬的怀中,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救得活,哥哥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这世上没有他救不了的人,曾经有几次都是他帮我,你相信哥哥,哥哥能救你的。”
沈殷殷摇头,“哥哥总是骗人,小时候总说给我带酥酪糖,一次都没有带回来过。”
沈文韬听到这句话,忽然心里头一痛,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哥哥错了,哥哥该罚,以后罚哥哥每天都给殷殷买糖吃。”
沈殷殷看着他眼眶红了,一行泪顺着眼睑滑过了下来,伸过手去帮他擦泪,“哥哥别哭,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的。
我知道,糖吃过了长不高是不是?我本来就矮,哥哥想要殷殷个高一点。”
她说着这些话,沈文韬的眼泪便越发遏制不住。
“哥哥你别哭啊,我是沈家的罪人,不值得哭的。”
“谁说你有罪了?谁敢说你有罪?你是沈家的五小姐,一直都是,若没有那本《女诫》,总会有其他的东西。
是他要害沈家,你凭什么要把所有人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沈文韬抱着沈殷殷往宫外走,可是这条出宫的路好长好长,怎么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宫墙下,他抱着沈殷殷落寞的身影,站在红色墙砖上,这条入宫的路,他和沈殷殷以前走过很多次。
每一次沈殷殷都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文韬的身后,她胆子小,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
沈殷殷好像没有精力与他纠缠着这些事,她看着墙砖上两个人的倒影,心情渐渐松快了下来。
“哥哥,咱们说说话好不好?咱们许久都没有好好儿说过话了。”她道。
沈文韬想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应该保存体力等着他带她去看大夫,但是想了想,终究忍住了。
只道,“好,殷殷想说什么?”
沈殷殷想了想,“嗯。。。哥哥这段时间过得好么?是不是去北漠见着外公了?外公的身体还好么?”
“外公很好,我也过得很好。”
“哥哥,我前段时间见着嫂嫂了,还有两个侄子,他们。。。咳咳。。。”沈殷殷总算支撑不住,狠咳了几声。
有血从口中咳出,她悄悄藏住,接着道,“他们和哥哥小时候一样,真好看。”
沈文韬忍不住心中颤动,但还是听着他略显轻松的声音,“哦?殷殷去看他们去了?怎么哥哥不知道?”
她“嘻嘻”笑了两声,像是小时候做错事被沈文韬抓到的一样。
“我悄悄去的,若是。。。若是被哥哥知道了,哥哥。。。哥哥才不会让我回来,是不是?”
“傻子。”
“哥哥,团子他叫我小姨,我好。。。好喜欢他。”
沈文韬喉咙涌动,有哽咽的声音渐渐压抑不住,“哦?殷殷喜欢他们?那以后就多陪陪他们,看着他们长大,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好不好。”
他们都知道是不能了,但是沈殷殷还是答道,“好。”
“哥哥,你会唱摇篮曲么?”
她忽然问起这个,沈文韬哪里会唱,只道,“不会。”
“咱们都没有娘亲,都没有听过摇篮曲,好可惜。”她有些惋惜道。
“不过我最近学了些,唱个阿离听,我唱个你听,你以后唱个两个孩子听好好?”
沈文韬情绪翻涌,眼泪无声地滑下,只听他颤抖的声音道,“好。”
“月儿明,风儿轻,远山伴虫鸣,树影沙沙落窗棂。。。”她低声地长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时停时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