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寒光凄切,萧疏的树叶露出光秃秃的枝干。
因为战争,平日里森严的皇宫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安静,脚踩在寂静的雪上,好像都能听到死亡的声音。
皇宫白日里才有一场争吵,要出宫的宫女抢夺着钱财和物品,这个时候了人心都是浮躁的,各自管着自己,死亡在眼前,许多事情便由不得大脑思考。
“什么人?”侍卫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影往这边来,捏着手中的刀喝止着。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吴统领一如从前地跟着萧沉,皇宫还不至于大乱。
“椒房殿,皇宫娘娘让我出宫的。”那人影头上一顶帷帽,对着那侍卫道。
“腰牌呢?”侍卫伸手问道。
那宫女小小的手将腰牌送到侍卫手中。
侍卫拿着腰牌左右看了看,的确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没错,“娘娘怎么晚让你出去做什么?”侍卫问道。
“娘娘的事岂是你们能问的?还不让我出去?要是耽搁了娘娘的事,你们担待得起么?”
听着那宫女厉声呵斥道,侍卫们赶紧换了一副神色,往两边推开,“是是,姑娘请,姑娘请。”
宫女脚步匆匆,小小的身影往宫外赶去。
京城郊外,此刻已至中夜,三六守在营帐外头打瞌睡,看着远处一辆牛车模模糊糊的正往这边赶来。
“什么人?”三六瞌睡登时醒了,后头几个守夜兵听到他的声音也站了起来,拦住了那牛车的路。
牛车在军营外头停下,上头跳下来一个个子矮矮小小的姑娘,“我要见你们夫人。”那人道。
“你是什么人?”三六问道。
“你别问我是什么人,我要见你们夫人。”
几个守夜兵看着她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都等着三六指使。
“先去给将军汇报。”三六对手下一个人道。
“是。”那人领了命匆匆地退了下去。
那人听到这话,着了急,忙道,“我说了,我不要见你们将军,我要见的是你们夫人。”
“我们夫人现在才生了孩子,没空见你。”三六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那人没办法,摘了帷帽露出一张素净的脸,那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再找不出什么出色的地方。
“你。。。你是?”三六瞧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名字来。
“我是沈殷殷,你们将军的亲妹妹,那一年你们大闹沈府的时候,咱们还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是你?你要干什么?”
沈殷殷走近了两步,一把抓住三六的手,这呵气成冰的冬天,她的手心竟还有寒意,“让我去见你们夫人。”她固执道。
孟晚秋此时在帐篷中正是好眠的时候,忽听到三六的声音在外头喊,“帮主,帮主。”
三六喊了两声没有回音,又凑得近些继续喊,“帮主,你在么,你在么,帮主。。。”
“什么事啊?”
里头传出孟晚秋不耐烦的声音,她实在不想理会三六,但是他在外头叫个不停,让人觉都睡不安稳。
“帮主,姑爷在吗?”
“要找姑爷去对面找去。”自从孟晚秋生了孩子后,沈文韬怕夜里碰着她,十分自觉地抱着被子换了帐篷。
“不是,我不是找姑爷,我是找你的,帮主。”
“找我?找我能有什么事?”
“外头来了一个女人,说是将军的妹妹,想要见你。”
“女人?妹妹?她娘的沈二狗,在外头到底还有多少个妹妹?一个玉和一个奇源冉冉不够,又来一个。”
“额。。。这个是真妹妹,沈五小姐。”
“沈殷殷?”可是她现在在皇宫里做着皇后,怎么会忽然来这个地方?
莫不是眼看着萧沉要倒了,这个时候想起来投靠她哥哥来了?
“不见不见,让她有什么事情找她哥哥去。”
“可是帮主。。。她一定要见你。”
。。。。。。孟晚秋心里头有一股骂人的冲动,强压下去,“让她来,让她来。。。”
不大一会儿,便听到帐篷外有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唤她”嫂嫂。“
沈殷殷撩开了帐篷的帘子进来,她看着孟晚秋,对着她点头一笑。
沈殷殷和从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还是那样瘦瘦的、小小的,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眼神,从前那样呆呆的、憨憨的眼神,如今便得冰冷,便得精明。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孟晚秋十分没有好气地问她。
沈殷殷冲着孟晚秋一笑,自顾坐在她的床边,“许久不见了,嫂嫂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最近过得还好么?”
“呵呵,不劳你操心了,过得很好。”
“听说嫂嫂最近生了孩子?”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么?”
孟晚秋阴阳怪气地堵了回去,沈殷殷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但是片刻后又挂上了妥帖的笑容。
她褪下手上的两只玉镯子,嘴上道,“我来得匆忙,没有给小侄女儿和小侄子准备什么东西。
我现在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我知道,嫂嫂心里恨那个人,他的东西嫂嫂一定不会收。
只有这对镯子,是曾经娘的遗物,沈家被抄家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将这只镯子带走,爹说,这镯子是他和娘初始的时候,他送给娘的。
娘一直很喜欢,贴身带着,后来娘走了,爹把从前娘喜欢的那些东西都让她带走了,唯独只留了这一对镯子。
如今就把这个送给小侄女儿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送出手的东西了。”
沈殷殷说着,把那对镯子送到孟晚秋手中。
沈大人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定是不会差的,孟晚秋看着那对镯子,质地清透、做工精细,显然是好东西。
但是她心里觉得好笑,沈殷殷现在想起沈家来了,早又干什么去了?
若不是想着这东西是沈文韬她娘的遗物,她恨不能摔在地上去。
她只冷冷地推了回去,“你留着戴吧,我女儿还小,不需要这些东西。”
其实孟晚秋怎么不懂,沈殷殷说着是送给侄女的,实则不过是给她戴罢了。
沈殷殷手中握着这镯子,眼眸低垂,“嫂嫂,你就收着这镯子吧。”
“沈殷殷,我还是只说了吧。”孟晚秋懒得与她这样惺惺作态,“你不必送这些,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不管你怎么做,你都是沈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