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秋被拖着关进祠堂的。
“嘣”的一声,祠堂的门就被人关上了。
沈府的另一头,沈殷殷换了精美的服饰,戴了一脑袋的珠钗,这才站在人群后头,沈大人内阁事务繁杂,一直忙到这个时候才回了家,匆匆换了身衣服,宾客便三三两两地来了。
大家都知道这一次生辰宴不止是过生日那么简单,当年那位漠国公主刚诞下千金便撒手人寰了,今上体恤沈大人,让沈府千金与最疼爱的四子订下婚约。这一次官家亲口问及,朝臣谁不猜想,这次宴会之后,只怕马上便要喝沈府与天家的喜酒了。
还有人便想得更远些,沈大人位极人臣,基本上算是一人独揽了大权,齐王是今上最喜欢的儿子,太子庸碌,若齐王真攀上沈府这棵大树,难道沈大人就不想齐王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沈大人从前又不是没有从龙之功,一场生辰宴后头盘枝错结,各人怀了各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可是当事人沈殷殷就没想过那么多,她只觉得头上的步摇摇摇欲坠,好像动一下便要掉下来一般,实在是每挨一刻都是煎熬。
“晚秋呢?”沈大人环顾一下四周,该到的人都到齐了,那叫一个满堂金玉,花团锦簇,只唯独缺了那一个,便看向沈文韬问道。
“那妇人不懂规矩,已经叫人带去祠堂罚跪了。”沈文韬没说话,老太太先横着声音说道。
“跪祠堂?这个时候了,还跪什么祠堂呀?”沈大人有些惊讶地问。
“老爷也别怪娘,晚秋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今日闹成那样,娘也是一时气得急了,不过罚也罚了,也就算了吧,还是快些叫人把她接出来吧。”林氏在一旁打着圆场。
“接什么接?”老太太老眼一横,“就是今天把她关起来才好,这么多人在呢,她要是在闹出个什么来,怎么收场?”
“可。。。”林氏还想再说什么。
老太太拐杖一顿,“我说不接就不接,谁要是再说半个字,那就陪她一起跪祠堂。”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齐王殿下驾到、玉和公主驾到。。。”
这边的话未完,外头的一声声传唱,唬得里头的人都吸了一口气,抖了抖身上衣服,全部迎上去跪伏一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参加贵妃娘娘。。。”
今日来的可齐全得很,天家的人气度尊华,更比沈家的人不同,皇上走在前头,后面是喻贵妃、齐王、公主,还有宫女、太监,纵然大堂宽阔,这般一来也显得拥挤。
皇上走在最前头,便去扶沈大人,“今日是殷殷的生辰宴,是家宴,不必行礼。”
话虽这么说,跪着的数人还是等着皇上环顾一周,说一声“都起来吧”,才敢谢恩起身。
等皇上落了坐,再说一声“都坐吧”,大家谢了恩,这才敢坐下。
接着便是几句家常,问了问老太太身体可好的闲言,又说了些其他的,一派明君贤臣的样子。
沈殷殷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齐王,锦衣华服,倒也是一派俊朗尊贵的模样,看起来好似很好相处的样子,宫里的人都说齐王性子最温和,看模样大约是真的吧。
“殷殷。”
“啊?”忽然一个柔美的声音,把沈殷殷惊了一跳。
喻贵妃染了朱蔻的手指冲沈殷殷招了招,轻声唤道,“殷殷,你过来。”
沈殷殷微微踟蹰,沈文韬在一旁给她递了个眼色,低声说了两个字“不怕。”
她这才勾了腰,小步走在喻贵妃面前,“贵妃娘娘。”她的声音细如蚊吶,于大家闺秀而言,这般表现实在不算大方,尤其喻贵妃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面前,更显得平庸。
但是喻贵妃一点儿也不在意,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凤凰衔珠,金凤展翅,栩栩如生,红宝石红得如血,长长的珠穗掉下,外头阳光映射,璀璨华丽,她亲手帮她把钗子钗入她的发髻中。
沈殷殷的脑袋已经够重了,可是她又不敢说半个字,只这般任由喻贵妃摆弄,身子半勾,紧张得手都攥了汗了。
半晌才听喻贵妃在头顶道,“时间过得真快,殷殷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根簪子算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喜欢吗?”
喻贵妃是齐王生母,旁人听到这话便都知道这是喻贵妃承认了沈殷殷这个儿媳妇了。沈殷殷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又才想起,这是贵妃娘娘在问她话呢,“啊?喜。。。喜欢。”
不算是个合格的表现,若是寻常人家挑儿媳,这般笨嘴拙舌也是要遭嫌弃的,更不要说皇家了,但是喻贵妃就是眉开眼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这时候下人进来,只道“老爷,前头开席了。”
听到开席,皇上先站了起来,亲手执了贵妃的手,“那咱们也试试沈爱卿家的饭菜。”
皇上当然是走在最前头,余下的人便有序的跟在后头,沈殷殷脚短脑壳重,自然就走在了最后面。
“殷殷。”有一个人唤住了她,回头,看到一个眉目含笑的男子。
“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马上往下压了几分,“萧沉哥哥。”
萧沉往前头走了几步,见那矮矮小小的人不敢看他,笑得很无奈,“殷殷,你今天真漂亮。”他这般夸赞。
沈殷殷的脸登时便红了下去,喻贵妃送她的凤簪,长长的吊穗晃晃悠悠,隔在两个人中间,却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又听着他道,“只是女子本绝色,又何须这些雕饰?”
他说她绝色?她就更紧张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沉等了半天依旧没等到一个回答,笑着道,“生日快乐。”
沈殷殷总算有了反映,抬起头望向他,“谢。。。谢谢。”
他摇了摇头,只道,“快走吧,等会儿开席了。”
今日的席宴说起来都是出自沈文韬之手,一路上也能听到对宴席布置赞叹的声音。女子在湖中的亭子上,男子在湖对岸的海棠园上,时值四月,正是春光真好的时候,男女两两相望,也多添了些朦胧,更有小丫鬟在远山上弹琴,缭缭琴音,悠扬缥缈。
“汪汪。”沈文韬正往前头,一条小白狗冲到他面前,对着他便叫了两声。
“小白?”沈文韬手指覆在唇上,“别叫。”他低声道。
可今日这个畜生好像不如以前灵性,不仅叫,还来咬他长袍,拖着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