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松一口气差点儿没提起来,“沈凝,你今日是特地带着夫人孩子来气我的吧?”
“不是,不是,我特地来看外公的。”沈文韬说着。
“上次去了遥州,听说那里的瓷器做得很好,特地给外公你带了些来,还听说外公近来身体不好,时有咳嗽,给你带了人参、雪莲。”
“呵,无事献殷勤。”
沈文韬点着头,“外公说得是,外孙平日的确与外公少走动,这不是带着夫人和孩子特地来瞧瞧外公吗?”
沈文韬说着,转身看了孟晚秋一眼。
孟晚秋倒是很能懂,赶紧抱着团子送到那日松面前。
那日松子息单薄,再大的气对一个孩子也气不气来,小团子爱笑,不常哭,长得又和沈文韬极像,十分讨人喜欢。
那日松这才渐渐缓和了脸色。
才听着沈文韬道,“自儿子出生,外公还没怎么见过小曾孙吧?我们也要走了,只怕以后聚少离多,担心外公挂念,特地让儿子来见见外公。”
“要走?你们要走哪儿去?”那日松问道。
“该去中原了。”沈文韬答。
“呵,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说吧,要多少?”
“要什么?”沈文韬问。
“兵马啊,你今天来又是说好话,又是送东西的,本汗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是打算到我这儿打秋风来了吧?”
孟晚秋瞧着那日松这个样子,反倒没有生气,怎么还有一种很得意的样子?
沈文韬浅浅一笑,“不必了,如今兵马粮草都很充足,数月前刚缴了二十万降兵。”
“二十万?”那日松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又笑了笑,“我早瞧着你是人中龙凤,没想到这么快。”
他与方才的神态完全不同,面色反倒看起来多了几分悲怆,挥挥手,“去吧,去吧,外边天高海阔,可别打了败仗,给你外公丢人。”
“怎么会呢?”孟晚秋在旁边道。“老头儿,等我们打下中原,就接你过去享福。”
“享福?”那日松一笑,“我的根就在这里,我是北漠的大汗,我能去哪里?”
孟晚秋觉得那日松真的老了,他喜欢热闹,喜欢美人绕膝,原来到了这个年纪,一旦落了空便显出了可怜来。
她以前觉得那日松好色,奸诈,其实她都忘了,他也是个寻常的老人。
“沈旷,好啊。”那日松道,“拐走了我一个女儿,到了她临走了也没让我见着他一面,又给了我这样一个外孙。”
孟晚秋听着这话,倒分辨不出是夸沈大人的,还是骂他的了。
“外公,我和夫人到了北漠,一直受外公庇护良多,此次我们。。。”
沈文韬话没说完,却见那日松摆摆手,“不必说,不必说了。”
“凝儿,我问你,以后你到了中原,是算我们北漠人,还是中原人?”
沈文韬没想过那日松会问这个问题,想了片刻还是答,“中原人。”
那日松一笑,“好,好得很,这么多年了,我北漠和中原一向斗来斗去,没有休止。到了你手上,总算帮中原人降了我们北漠。”
“外公你的意思是。。。”
那日松依旧摆手,“以后待我们北漠人,必得与你们中原一样,不许偏袒,任人只能唯贤,与民族无关。”
“外公,你放心。”
“外公相信你,你有那个能力。”那日松看着他道。
“只要百姓过得好,我当不当这个大汗又有什么要紧?与其看着那些人斗来斗去,还不如送给我外孙一个太平盛世。”
孟晚秋和沈文韬从那日松的营帐出来的时候,北漠的风卷起黄沙,瞧着,又是冬日将至了呢。
“沈二狗,我没想到啊,你外公的灵魂一瞬间在我心目中高大了上来。”孟晚秋对身边的沈文韬道。
沈文韬望着这长野的天,微微抿唇,“说实话,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外公有这个格局。
他让奇源冉冉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想要找一个人,帮他止了北漠的内斗。
没有想到,他想要一个人,帮他给百姓一个安稳。“
“难怪啊,难怪你娘会看得上你爹,若论格局,这世上能与那日松匹配的唯有你爹。”
孟晚秋感叹着,有一种天下英才、皆出吾家的自豪感。
“哥哥,哥哥。。。”孟晚秋的话刚说完,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孟晚秋回过头一看,头都快炸了。
他家的另一个英才道了。
奇源冉冉赶着马,几乎是趁风而来,那清脆的嗓音在空中飘啊飘啊飘。
沈文韬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抽动,“冉冉,你来干什么?“
奇源冉冉身上背了两个大包袱,“听说哥哥你要去中原打仗?冉冉也想去。“
沈文韬脸色极尽温和,“冉冉,那是打仗,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呢?“
“但是嫂嫂不也去了吗?“
“你嫂嫂不一样。“
“可是姨母曾经不也打仗了吗?“
“你姨母更不一样。“
“姨母怎么不一样了?是因为,她当时是公主我是郡主吗?“
“不是的,冉冉。“
“你看看你姨母,打个仗一次都没胜过,还把自己输出去了,你难道也想这样吗?“孟晚秋嘴快,再一旁添了一句。
却见奇源冉冉脸上一红。
“我去,你还真想这样?在北漠好好当个郡主不好吗?打什么仗?“
“北漠几个世家争来争去,乞颜皇后也渐渐被冷落了,我看着心烦,还不如跟着哥哥一起去打仗呢,建功立业,总比那几个男人成日里搞窝里横好。“
倒是十分有野心。
“哥哥你说呢?“
“不行。“沈文韬答得很果断。
“你说不行就不行吗?我方才问过外公了,外公同意我去了。“奇源冉冉一脸的得意。
。。。。。。
看来那日松是真的很喜欢把女子送上战场,沈文韬也没了办法。
于是这一路上就多了条小尾巴,奇源冉冉简直是个好奇宝宝,什么东西都要东看看、西望望。
沈文韬躺在马背上十分无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孟晚秋在旁边戳了戳他,“你高兴些吧,咱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沈文韬看着她,“夫人想回家了吗?“
在他心中,他始终是中原人,上京城那个沈府,才是他真正的“家。“
“许久没回去了,是想回去看看。“
“是啊,许久没回去了。“沈文韬仰头看着天,”京城,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