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卫子姝感觉生龙活虎,一切病痛仿若烟消云散。
她身上的红点基本上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山羊胡子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医术还是挺中用的。
只是杨笑人不见了,只有景成明一人坐在床上发呆。
卫子姝有些心烦意乱,昨天她才刚表明心意,现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杨笑倒好,直接眼不见心不烦了。
景成明见到卫子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喊了她一声。卫子姝回神,景成明才慢悠悠地说:“我哥叫我看住你,现在不要出去。”
卫子姝不明就里:“为什么?我一大早起床还没洗漱呢,就允许他到处躲着我,就不许我去找他了?这什么世道啊……”
景成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卫子姝,卫子姝喋喋不休好久,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了两声,非常苍白地解释:“我总得洗漱。”
景成明打着哈欠,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铜盆说:“我哥给你打好水了,不用出去。相信我,你出去没好事。”
“嘿,你这是什么话?前几天还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都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靠不住,我看你就靠不住,长大不知道得祸害多少姑娘家。”
“漂亮姐姐满身红点也很吓人,我最近不打算喜欢漂亮姐姐了。”
“……你”
“洗漱吧漂亮姐姐。”
卫子姝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要不是这小孩长得漂亮,要不是这是个孩子……
受不了了,卫子姝拉着凳子坐在景成明对面,严肃地看着他:“给我个不出去的理由。我山海方寸卅姐还没被人这么拘着过!”
景成明皱眉:“我是说实话漂亮姐姐,你真不能出去。你都不知道昨天那些客栈的人是怎么样对我哥的。”
这么一提,卫子姝就想起了前些天门口的吵杂,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景成明叹气说:“你不是染了时疫么,客栈老板担心你传染给其他人,非得把你赶出去。我哥暴力压制,又加了些银两,并且保证你不会出门,他们才放过你的。”
怪不得,原来那天在门口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
卫子姝感觉有些不对:“他哪来的钱。”
景成明理所当然地指着卫子姝:“为了留住漂亮姐姐,当然用的就是你的钱,我们可没什么钱。”
卫子姝这才急急忙忙地去寻自己的荷包,荷包之中干干瘪瘪,少了至少一半。卫子姝咬牙切齿,但终究骂不出口,毕竟这钱还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真是流年不利,她不过是贪凉洗了个澡居然惹出这么多事情。要是把杨笑搞到手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鸡飞蛋打了。
卫子姝有气无力地继续问:“杨笑人呢?”
景成明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去找熟人了。”
杨笑在这个鬼地方有熟人?虽然说江湖人四海为家,到处都有兄弟姐妹,但说实话,这种地方鲜少有江湖人踏足。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杨笑要找的这个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实她更在意这个熟人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婚配与否。
她好做好防范,以便及时套麻袋。
···
杨笑根据拿到的地址,进了一个小院。小院里面长着一颗龙眼树,树下一个竹椅正咿咿呀呀地晃着,竹椅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
杨笑有些不敢认:“师……师父?”
那青年抬头,咧嘴笑了笑:“你来了,坐,我刚摘了些龙眼,一起吃。”
这一切都像是在虚幻中的泡影一样,奇异得让杨笑不敢相信:“师……师父,六年你……你居然一点都没变。”
这青年正是方跖。他眼含笑意地瞥了杨笑一眼,道:“我养了你十七年,不也没变过吗?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这能一样吗?算起来方跖已经年近不惑,可依旧是弱冠之年的模样。杨笑以前并未当真,如今倒是有些怀疑起神鬼乱力了。
方跖不甚在意,一颗颗地给自己剥着龙眼,自顾自道:“你师妹也准备进宫了,你知道,她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我劝不住她。”
杨笑并不惊讶,他说:“她自己选择的路,我尊重她。师父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方跖摇头,指着一边的龙眼悠悠然道:“我叫你来吃龙眼的,顺便问一下,我给你的方子有用吗?”
杨笑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他给卫子姝治时疫的方子,是方跖给的,并不是羊胡子的杰作。
他点头:“很有用……难道说,这里的时疫也是师父你……”
方跖点头:“这时疫宫中也发过。”
说到这,他便不说了,只看着杨笑。
杨笑一怔:“师父你的意思是,宫中现在……”
方跖笑着:“乱喏,至少现在不是进京的最好时机。”
六年不见,方跖依旧是这副模样。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云淡风轻,但仿若他又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了手中一样。
杨笑知道方跖说的道理,但是他有不得不进京的理由。
“师父,不管宫中现在如何,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得要去一趟。”
方跖无奈摇头:“不止是你师妹,我的徒弟都是有自己主意的人,都喜欢一条道走到黑。说起来,那个姑娘……你知道了吗?”
杨笑点头,并没有多说。
方跖笑着递给了他一颗龙眼,杨笑握着龙眼,静静地看着他师父。
“当年的事情,若是换做你,你也会那般做。我不怪她,你更没有理由怪她。大家都是希望自己利益最大化,我不希望你带着憎恨。更何况,我觉得你……”
“师父。”杨笑温润地笑着,打断了方跖的话,“我都明白,我有自己的打算。”
知道就好,这世上有不少人都是浑浑噩噩,直到最后幡然醒悟之后,才追悔莫及。但很多时候,明明机会就在手边,男男女女们却与其失之交臂。
方跖悠然地仰着头,细碎的阳光打在脸上,眉目如画,岁月凝固。
杨笑不再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