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梦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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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吃了三杯,却纷纷又要敬穆红鸾,燕岐晟见状有些恼,刚要沉下脸来,穆红鸾却是上前一步在后头碰了碰他,上前来就着燕岐晟用过的酒杯自倒了一杯,举杯道,

“因着那时在太原,成亲时又有些仓促,倒是未及通知几位叔叔,这一杯自是应罚的!”

当下一仰脖立时自饮了一杯,众人见状哄然叫好,那酒杯却被燕岐晟一把夺了过去,伸手搂了肩头沉下脸瞪她,

“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爹爹要过问了!”

带了穆红鸾就要走,刚要转身却听一旁有人清脆的声音问道,

“这位夫人且不知前头所说莲儿为何要谢您,不谢燕公子?”

说话之人却是那莲儿,众人皆是一愣齐齐望向她,却见她轻咬红唇,面有不甘,荷儿一见忙自后头轻轻一拉她笑道,

“莲儿这丫头却是有酒胆无酒量,不过几杯下去竟是醉了!”

莲儿一脸的倔强,一双眼只直勾勾盯着燕岐晟,轻声道,

“燕公子……”

穆红鸾见状转头瞧了一眼燕岐晟,冷冷一笑,

呵!老娘前世今生倒是头一回见这般胆大的丫头……

当下眯眼儿上下打量莲儿一番,推了燕岐晟走到桌边,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嫣然一笑,众人都是一愣便是这般心中暗想,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燕岐晟那小子投胎比我们强倒也罢了,怎得娶个婆娘都这般好看……”

她这么一笑立时予人这寒冬中有百花盛放之感,只是下一刻却立时柳眉倒竖,凤眼半眯,伸手按住了那桌上的酒杯,冷笑着道,

“你怎得不应谢我,若不是本夫人今儿心情好,你已经如同此杯了!”

说话间手离开桌面,人已退到燕岐晟身旁,众人再低头看酒杯,都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酒杯如今已是没入了酸枣木的桌面之中,齐整整完好无损。

穆红鸾轻笑着冲燕岐晟道,

“今日我这杯儿可是立在这处了,想要敬茶便看她本事了!”

这般一路回去却都是面上带笑,只笑得燕岐晟心里发毛,到了九曲湾穆红鸾自顾自进去,燕岐晟想跟着去,却被两个丫头挡在了闺楼门口,

“少夫人说是累了要歇着,还请小爷回吧!”

燕岐晟见状更是莫名,心里七分虚三分怕,

长真这样是生气了么?

说是生气了吧,怎得还一路带笑,若是以她的脾气只怕早一个拳头挥来了!

说是未生气吧,怎得笑得这般让人心里发颤,回来也不同我说话,更要赶我走!

这般抠着脑袋想不明白,呆在那处半晌听楼上也无动静,也不见人下来叫他上去,偏偏自家又没胆子硬闯……

若是硬闯说不得还要惹了长真生气!

立在那处左右为难,最后只得抠了抠脑袋,冲着上头嚷道,

“长真,你……你即是累了便早些歇了吧!”

说完话便自己转身走了,冬雪与秋兰上去禀了给穆红鸾,却只听啪一声响,少夫人手里的檀木梳却是生生被掰断了,

“少夫人?”

“你们下去吧!”

穆红鸾对着镜子咬牙吩咐道,两人忙退了下去。

她怎会不生气!

她实在是要气炸肺了!

瞧见那一脸柔弱的小蹄子往燕岐晟身上靠,那一干狐朋狗友倒还在一旁发笑,偏偏自家这傻子倒还伸手去接,若是自己不出声儿,只怕便要搂人进怀里了!

想到这处不由又将那剩了一半的梳掰了一半,

“啪……”

你不上他上来正好,说不得人家正怪你搅了他的好事儿呢!

这厢气得半死瞧着镜子里柳眉倒竖,红唇狠咬的人儿,那残梳被掰的咕吱作响,半晌才平了气息。

转过念头却是对着镜子里的人儿拿纤手一指,皱眉道,

“咦……你自家前头不是说的贤惠大方么,说甚么人家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便自甘退让的,怎得现下不过扶扶香肩,便气得打翻了醋坛子……”

想到这处却是猛然一惊,

“不对呀……不对呀……”

亏你还自诩前世今生见过不少场面,似这样的情景没见过百遍也有九十九了!

这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儿么?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是猫儿便要偷腥,更何况长青这样的愣头小子,有美人儿投怀送怀,他伸手一搂不是千该万该的事儿么,怎得你倒见不得了?

你……你有甚么见不得的?

你不是心里想着赵敬么?

怎就不许人在外头应酬逢场作戏了!

穆红鸾你如今倒是越发蛮横无理了!

自家坐在那镜前骂了自家半晌,却是泄了气,散了头发胡乱披着,呆呆瞧着镜里那张娇美的脸许久,终是喃喃道,

“我……我就是不想见他抱了旁人……不……不对……别说是见抱了,便是多瞧上人两眼我也要心里不舒坦的!”

瞧着他与女人亲近便心里不舒坦,这……这不是对长青动了情么?

怎么……难道……难道……我又恋上了长青么!

穆红鸾你如今怎得变这般坏了?

一个心里装了敬哥儿,又装长青去,是不是日后再有人品出众的少年郎,你也要塞进心里去了?

你如今竟是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了不成!

穆红鸾这厢自家关在房中狠骂了半宿,这才上床倒头睡去,只这睡得也不安稳,辗转反侧又做起梦来……

却说那燕岐晟心下纳闷回去自己那院子躺下睡了,也不知为何睡到半夜时,突然睁开了眼翻身坐起来,也不知是否那任督二脉猛然被打通了窍,

“长真这是生气了!”

想到这处立时一拍脑袋,

哦……对对对!爹爹不是说过么?这世上的女子都是心眼子小的,便是当年母亲与爹爹恩爱无间时,有一回他吃酒晚了回来,母亲也与他生了半夜气呢!

长真那性子已是女子中少有的豁达了,但总归还是女人呢!定是她因着我这几日与她说话少了,又在外头耍了几日不归,来寻我又见那女子与我亲近,她定是嚼醋了!

想通这处才觉着心头豁然开朗,

哈!长真定是嚼醋了!

这般一想通,他这心里立时莫名的觉出甜来,别说是心里甜便是那嘴里也觉着甜了!

倒仿佛刚刚吃了一个甜甜的仙丹一般,一个身子只觉轻飘飘的直往那屋顶上窜,他脑袋一热立时呼一下掀了被子跳下床来,在这屋子里负手走来走去,两条腿倒如站在云里,又轻又盈身子发飘似站不住一般。

左右都睡不着了倒不如去寻长真!

她即是生我的气,我便去同她说个清楚才是……那女子与我半点干系也无有,她要是嚼醋我也是喜欢的,只是不可嚼太久了,伤身子呢!

当下顾不得身上只着了寝衣,便推了门出自己那院子往山下而来,这时节三更半夜上下院子的仆人都睡了,便是有巡夜的人以燕岐晟的身手自是不会被人发觉,当下自外头顺着柱子爬上了二楼。

他上来这处是闺阁的后窗,因那窗户虚掩着,他一伸手便碰到了窗沿之上,双手用力便缓缓将身子拉近了窗口。

燕岐晟探了头进去,里头漆黑一片,床上的长真呼吸绵长显是已睡熟了,两手微一使劲半个身子便探入窗中,却听那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燕岐晟暗暗一笑收了腿儿,人便进来了。

站起身子却听那床上人在说话,

“敬哥儿!”

燕岐晟一愣只当自己听错了,却听床上那人又在说话,

“敬哥儿……你……你别走……”

这一回他却是听清了,

“敬哥儿……哪一个敬哥儿?”

又听那床上人说道,

“敬哥儿……我……我对不起你……”

说着话却是开始轻轻的哭起来……

到了这时燕岐晟才回神来,床上那人竟是在梦别的男人!

想明白这一节,燕岐晟满腔的欢喜与甜蜜,立时被一盆冰水自头顶猛然泼下,从天灵盖一直凉到了脚底板中,他整个人愣在那处,只觉手脚僵直,脑子里嗡嗡作响,

“甚么敬哥儿?哪儿来的敬哥儿?长真每日在这院子里见了外男么?”

一时之间他又觉着心头似有一点火起,先只是胸口到后头一直烧到了脑子,最后头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几步过去便想将床上那人狠狠摇醒,大声质问她为何心里念着旁人,那男人到底是谁?

过去要掀那被子,却是借着月光瞧见床上人儿那一张泪痕斑斑的脸……

燕岐晟立时又愣住了,猛然想起前头大夫说的话来,

“郁结于心……郁结于心……”

长真的心事难道便是这个?

不对……不对……容我想想!

燕岐晟无声的退回到了窗边,

长真在太原时那有甚心事?整日价与我打闹嘻哈,怎会有心事?

那后头怎得又有心事了?

对了……对了……

游西湖……游西湖……

那时节长真便不对劲儿了!

长真的身子一向康健又每日练武不辍,怎会因着跑快了便受不住的!

想到那时他们在断桥上见着表哥的情形,长真抓着他的手身子乱抖着问,

“你叫他甚么?”

“敬表哥……”

敬哥儿……敬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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