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在室内劳作，熊桃桃已许久未曾见过夜幕下的城市。

吃过晚饭后，熊桃桃提议在外面溜达溜达，李梵欣然接受。

走在江边，凉风徐来，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熊桃桃捂紧了大衣。

“你冷吗？”李梵问道。

“还好，你想回去了？”

“我随意，看你。”

“以前我刚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张龙一起在江边就这样散步，每一次我们都走好远好远，这离皎子的学校也很近。有时候，我们会叫上她一起。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们俩，因为带上皎子就太聒噪了。对了，你还不认识皎子呢，她和我是高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

在与她这短短两三天的相处过程中，李梵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终究，是他错过了太多，错过了她的青葱岁月，错过了……

李梵很早之前便知道自己将与熊桃桃有着一生的命运纠葛。

在李梵刚刚情窦初开的年纪，爷爷便警示他，他是有婚约的人。尽管他叛逆，但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不是未对其他女孩动过心，但是也知道有始无终，所以从来都拒绝谈一段这样的感情。

虽然这些年，他与熊桃桃未能见过面，但他一直知道她的存在。他对她一直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既厌恶又好奇，他厌恶她因为她的存在左右了他的命运，但是他又一直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自己要与她共度一生。

未见到她之前，李梵也害怕过，如果她是那种极为无趣又无知的野蛮人，他必不能答应爷爷的荒谬要求。不过还好，她比自己预期中的要好很多，聪明而有趣。他向来不是一个热衷于挑战的人，他向来务实而专一。既然她是被选中要成为他妻子的人，他自然也会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婚姻中最重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尊重和忠诚。这是李梵一贯的态度。

“看来张龙这个人对你而言意义非凡啊？”

这时的李梵只是有一点点嫉妒张龙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太多的时光与分量，他以为他与她的时光还很长。而后来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几年即一生，任由他如何也无法取代张龙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之时，他才明白失落便是爱情的开始。

“那是自然，他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

朋友，这个用词，让李梵稍微舒坦些。

李梵戏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在我面前这样喋喋不休地说另一个男人的千百般种好，不太合适吧？”

不过，熊桃桃却未能察觉到这语气中的玩笑成分，只以为是李梵的大男子主义作祟，认真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过是合约联姻吧。婚后，我保证绝对不会限制你的个人自由，包括感情方面。所以，也请你同样尊重我，我和谁做朋友都是我个人的自由。”

李梵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呵！原来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反倒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李梵甩手便离开了。

李梵突如其来的怒气，着实让熊桃桃摸不着头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跟上前去。

……

在一个昏暗的街角，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在垃圾桶里翻弄着，将里面的塑料水瓶拾出来，放进自己的大蛇皮袋里。蛇皮袋里鼓囊囊的，许是已装了不少。终于，确认这个垃圾桶里没有值得捡出来的东西之后，她拖着蛇皮袋蹒跚着走向下一个垃圾桶。

熊桃桃远远地站在街对岸，看着这一幕看了许久，但也只是悄悄地静静地看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现象，自古以来，无论是战争年代抑或是和平年代都屡见不鲜。经济再怎么高度发展，都不可能顾及到社会上的每一个人。更或者，富人愈富，穷人愈穷。尽管她再怎么同情这个老妇人，也不能去插足她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同情和施舍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人生的尊严是要靠自己的努力赚取的，她不是圣人，没有能力负责每一个苦难的人脱离苦海。她只能尽量让那些想靠努力脱离苦海的人一些机会，这也是她建立饮阅的初衷，亦是她收留路隐的原因。

……

李梵走到一半，渐渐地也想通了。自己原本不也是这样看待这场婚姻的么。只不过是由熊桃桃说出来，而且是在自己已转变心意想认真对待这场婚姻之后说出来的，他才会如此怒不可遏。那么，他有什么理由熊桃桃和他心意相通呢，对于本来只是几乎是陌生人的他。

李梵转过身，却发现已不见了熊桃桃的身影！呵！这家伙把自己惹得一肚子火，自己却溜了！转念一想，自己是一直走在前面的，没看见她赶超自己啊。难道是丢了？

思及此，李梵赶忙小跑着原路返回，心里惴惴不安。她一个女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绝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

直到看到她呆呆地站在街边的身影，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真是害我好找！”

“啊？怎么啦？”

“你说呢，我还以为你丢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在这干嘛呢？”

李梵顺着熊桃桃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位老妇人：“你想帮助她？没带钱？我带了，我陪你去。”李梵拉起她的手就要过去。

熊桃桃摇了摇头，说：“如果我们没办法对她未来的人生负责，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好了。她的人生不会因为这几百块钱就改变的。走吧。”

“她的人生虽然不会因此而改变，但起码她今天的生活将会改变，她会因此而开心的。”

“短暂的快乐不见得是好事，不是么？”

“说的也是。”她的思想还真是别具一格，不过自己还挺赞同的，一点点小恩小惠不会改变社会，尊崇规则而非标榜仁义道德的社会才能渐入佳境。李梵这样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牵着她的手。

他这个无心之举却让熊桃桃的心里产生一丝温暖，很多人听到她这样的见解都觉得她有些无情，甚至包括何皎皎。张龙虽未对此表示出什么异议，但是她明白这是因为张龙向来对她无限包容，因为她的恩情。而今天，眼前的这个人，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怀疑和鄙夷。

“张龙他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也是。”

“那我俩谁比较重要？”说完，李梵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像个怨妇一样斤斤计较。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就像没人能说的出，吃饭和梦想哪个更重要。”

“那我也宁愿做你的梦想，毕竟听起来更有品位一些。”

“但是在吃饭面前，梦想也是可以抛弃的。”

“你真是个怪女孩呀。”李梵用右手敲了敲熊桃桃的脑袋，握着她右手的左手却握得更紧了。

“不过杜拉斯说过，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与你白头而死。”

“你是在和我表白么？”

“少臭美了。我们会就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当然。只要你的梦想里一直有我。”

“那你呢？”

“与尔同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