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华被何年那犹犹豫豫地眼神盯了半天,除非她是个瞎子,或者是个笨的,偏偏她视力堪称优秀,所以她顿时察觉到,何年是有话要说。
多半,还和那个小豹子一样的张与扬有关。
是了,张与扬的亲妈,就是五中的副校长,一向铁面无私,而且,张与扬就是她的独生儿子。
她就慢慢夹了一片藕,索性自己先开了口:“班长,张与扬这次没有考好?”
何年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很少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边点头,一边有点迟疑道:“后退了几名吧,但还是保持在班级前十五里的。”
:“就是假惺惺,班级前十五还不算好名次?那我们考成这样,不是就该去死了呀!”杨梦一边吃饭,一边也挡不住她快言快语。
何年就看了看旁边桌子,只有几个厨房大妈在收桌子,才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所不知,张校长和与扬的爸爸,是一个在育城,一个在上海的,以前我听他说过,若是高中第一个一个学期下来,成绩跌出班级前十,年级前100名,就得乖乖去上海念书了。”
矫情!上海那边的师生资源,比育城,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旁人想破了脑袋也去不了的,郭华的脸上,也不知觉得带出了几分愤懑。她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想出去念书,却每每不能得遂所愿的往事。
然而,她很快就想到张与扬是随母姓的,下意识就问:“张校长是不是...”她做了个对半切的手势。
何年就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放下了筷子。
难怪,父母不和,受罪的永远都是孩子。
她不期然就想起了刚才那双倔强的眼睛。
郭华就叹了一声,人性本就自私,若是她换在张与扬这种境地,父与母之间,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条件更好的那一方。
她很早以前就明白自己,多半是个冷血的人,她的心肠可以很柔软,喜欢小动物,会把家里准备杀来吃的兔子藏起来,会悲天悯人,会轻易为旁人的不幸而落泪,但在与人相处时,她却是处处戒备,甚至,这份戒备,也包含了她的父母。
所以,张与扬这种单纯的执着,才更难能可贵吧。
何年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就说:“张与扬还和小孩子一样,最是接受不了旁人的好意..”
嘁,郭华心里就道,就是个破小孩,不能容忍别人可怜他呗。就冲何年笑道:“他和我们也不算一个圈子里的,以后少接触就行了。”
何年见她明白了,也是一笑,几人继续吃起了饭。
回去的路上,谢灵通就问:“你和何年打什么哑谜呢。”
郭华就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叫我不要生那个混小子的气。”。
张与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想必也不愿意把痛楚暴露给旁人,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候了,还顶着烈日,在操场上和那颗愚蠢的篮球较劲。
也不知道,他和篮球,到底是谁更愚蠢一些,不过一次没有考好,就这般惩罚自己吗?
操场上的张与扬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站起来往这边遥遥地望了一眼。
谢灵通就顿时挺直了腰:“这个混蛋小子看什么看,没有砸够,还想再来一下吗?臭混蛋..”
郭华就看了一眼谢灵通,看来是个根正苗红的城里娃,连骂人都只会翻来覆去这几句。
:“好了,走啦,这么热,等着晒成狗吗。”自己却口是心非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在看到他大汗淋漓,T恤早已贴在身上,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一句叹息,缓缓地滑出了嘴边。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怜惜抛之脑后了,这种城里娃,从小肯定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前途还一片大好,而且还是个学霸,这种孩子,哪里轮得上郭华来多管闲事心疼他。
晚自习结束后,郭华抱着一堆书跟着成群结队的学生流往宿舍楼赶,时间还不算晚,路灯都亮着,操场四面的太阳灯也还亮着。
而天空,正挂着一轮圆月,可惜玉轮之光,又怎堪和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物争光呢。
操场上,还有在跑步的学生,大部分是体育生,个子普遍都快一米八,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自身条件,所以速度都还不慢。
然而,在这群大长腿中,郭华又一眼就看见了张与扬,也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圈,灯光之下,竟有几分精疲力尽的样子。
郭华想了想,又回了教室。
何年赶到操场的时候,张与扬同学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四脚朝天躺到了橡胶跑道上,反正晚上天黑,不凑近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何年就看了他几眼,才踢了他一脚:“睡够了吗?没睡够回寝室睡去。”
张与扬只张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张与扬的脾气一向是来的快,走得慢,这会儿说话,都还是强忍了怒意的。
:“你想发疯,回家找你妈去,别在住校的时候,给严老师找不痛快,这熄灯铃都响了,再过十分钟,老严就要来查寝,要是你不在,正好就可以找你妈了,顺便谈谈这次考试....”
:“你给老子闭嘴..”张与扬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操,何年,我再说一次,别管我的事,不然...”
何年就笑了:“不然,要怎样?又要用篮球砸人吗?篮球比赛的时候没这种血性,拿着篮球砸班上的同学的时候,你倒是很大力嘛...”
:“我去你的,那不是没有砸到吗!而且老子道歉了!何年你别以为你是班长...”
:“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十分钟,你起来,不然老严来捉你,你自己选,我弄不动你,他一个跆拳道教练,应该够格了。”何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慢条斯理看了看手表:“你只剩八分钟了...”
张与扬很生气,但他拿何年没有办法,他虽然脾气烂,但绝不是会伸手打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的混蛋。
他在地上狠狠踢了好几脚:“我去,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别叫老子知道....”
何年理都不理他,径直回宿舍了,张与扬和塑胶跑道较了半天劲儿,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一回寝室,他就在自己床上重重地砸了下去,旁边玩手机的谭均就是一个激灵:“我擦,你把自个儿当炮弹呢...”
:“别提了,窝气呢。”他翻了个身:“问你个事,何年怎么出来了,这个时候,他这个乖宝宝不应该是要休息了?”
谭均也翻了个身:“哦,感情你让班长捉现行了...我哪里知道,他不也才回来?”
没等张与扬说话,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回来也好,今天月考后第一次查寝,老严指不定想抓几个典型呢,你可别碰上去了。”
同寝室的刘洲这时神神秘秘凑了上来:“我刚才可是瞧见班长在教室里磨蹭了半天的,别是约会去了,顺便才瞧见你了的吧。”
:擦,这事你不早说,还听见什么了?”谭均就锤了他一拳。
:“这不是他去厕所了嘛。”
:“是谁?”张与扬在一边问,他才不在乎班长的这些绯色新闻,他只想知道,能让这只何狐狸看上的,能是何方高能?
刘洲有些无语:“你去你的,你以为我能通过电话线透视呢,别说了,班长进来了。”
:“鬼鬼祟祟的”谭均就说了一句:“你可别和班长置气,他平时,还是很够意思的。”
:“操,我是这种好坏不分的人?”张与扬还是一脸怒气,他的声音再黑暗中渐渐小了下去:“我就是讨厌别人管着我,还满口都是为了我好!”
谭均没有听清,追问:“啥,你说啥?”
张与扬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没事,洗脸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