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和亲后的第十五天——腊月廿六。彼时,严铭骁和韩幼筠有情人终成眷属,很是满意;衢北的灾民得到了来自华天的援助,也很是满意;衢北的朝臣就更不用说了,更是因为与华天多了一道交好线而松了口气。
但是总会有人不满意的,比如现在站在严铭昊面前,挡住了他去路的一位星官——也就是衢北皇室中专司天文,解读卦象的人。此人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奇装异服——通体装扮虽然华丽,但又透露着神秘的色彩,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大星官。”“拜见王爷。”那位星官一手执权杖,一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有向严铭昊表示尊敬的意思。“王爷可知,最近天犯异象,多地将有暴雪之灾?”“这个,本王不知。”“难道王爷就不好奇为何如此么?”
严铭昊知道他必然开口就是什么星被冲撞了的话——他向来不信这些。因为他也知道,这些人向来都只由皇室操纵,代表皇室说话。而这个皇室,倒不一定是陛下本人。于是心下冷笑,便道:“天文之事自有星官分忧,本王另有要事禀告陛下。”
见他说着便要走,星官一语便定住了他的脚步:“臣方才已经告知陛下,正是因为有扫帚星冲撞了紫微星,才得此百年不遇之异象。”严铭昊受不了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转过头来,正要打破自己良好的涵养斥责他几句,却听他道:
“王爷想逃避,想必宗亲们,也是不许的呢。”严铭昊被这句话噎住了,也只能收敛了自己的怒火道:“星官要说天象,好说。那请问你是如何知道,一定是祸出后宫呢?”
那位星官行了个礼道:“王爷慎言,下官并未曾说是祸从后宫起。”
严铭昊走近了,用一身威压压迫着眼前这个趋炎附势的老家伙,轻蔑地俯视他,笑了笑说:“你不就是那个意思么?又何必与本王装腔作势呢?别打量着本王不知道,你们就是看皇兄新君上任势单力薄,才生的这一颗颗乱臣贼子之心!”
“谁生了乱臣贼子之心啊?”突然,严铭昊身后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也是最令严铭昊讨厌,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的声音。于是他转过来,又是另一幅面孔,行礼道:“见过忠亲王。”
来人是忠亲王,因先帝是独子,故尤其爱惜自己这位堂弟。先帝担心自己死后堂弟不能尊享荣华富贵,便敕封为亲王,封号忠。现如今严铭昊虽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也比不上这位忠亲王的来头大,故严铭昊也只能摆出一副好脸色。
“昊儿不必多礼。你我既是叔侄,何不以平民间叔侄身份相称?”忠亲王见他一脸笑相,也以一副亲和的模样扶他起来。
严铭昊自然知道这位忠亲王的真实面目,便笑着说:“铭昊不敢。民间可不如皇室这般,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之事。要想按照民风俗来称呼,自然也是万万不能的。况且,亲王殿下又是我朝唯一一位亲王,铭昊又怎敢冒犯呢?”
忠亲王最痛恨的就是自己这位小侄子这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明明面对他们宗亲就是一副尖牙利爪,却叫人怎么也骂不回去,还不了口。此刻自然也只能讪笑着引开话题:“昊儿方才说,乱臣贼子,又是指何人呢?”
严铭昊听了,故作愁眉苦脸,叹了口气说:“唉,我也不知道是谁,亲王殿下作为陛下的叔叔,又是国之柱石,想必眼睛鼻子都那比等蠢物灵敏。乱臣贼子,还得您多多留意,免得伤了陛下,又损了先帝对您摄政辅佐的期望啊!”
忠亲王只觉得跟吃了蟑螂一般,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于是便也忍住了一腔怒气,反笑着说:“好,本王一定多多留意。昊儿若有事禀告陛下,便请先去吧。”
严铭昊指桑骂槐也骂爽了,听了这句话,自是如获大赦,斜瞥了那名低着头的星官一眼,冷哼一声,又向忠亲王行了一礼,才快步往大殿去了。
忠亲王看着严铭昊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头疼:这小子,比严铭骁还难对付。一时气无处发泄,恰巧身边有个星官,便冷冷道:“告诉陛下了?”“是。”“他什么反应?”
星官犹豫了片刻说:“陛下道,奏折他且留着,过几日自会揪出身边的奸邪。”
“身边的奸邪?”忠亲王没弄明白:严铭骁是想对前朝下手了?他只恨华天的使臣还在凤京,自己又如何也赶不走,更是不敢有什么别的举动,惹了华天这尊大佛。冷静下来想了想,才对星官道:“下次见了严铭昊,避开就是了。”“诺。”
此刻殿内,严铭骁指着地上的一堆奏折,怒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就不应该这么早把幼筠娶过来,咱们自己家的事还有一大堆没完呢!”严铭昊上前去捡了一本起来看——如他所想,大多都是宗亲贵族及其属臣所写的,反对和亲的奏折。
严铭昊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大势所趋的已成之事,却还有这么多人没头脑地反对——这不是蠢还能是什么!便一脸嫌弃地把奏折扔回原处,还拍了拍手。“依臣弟看,不如明天早朝之时,皇兄把这些奏折拿到殿上,当炭烧了吧。”
严铭骁听了,倒是勾了勾嘴角:自己这个弟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说出一些荒诞不经,却又极有创意的主意。“好!记着,明天把地上这些拉到殿上去,烧了给众卿取暖!”
严铭昊听了他这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严铭骁也笑了。但半晌过后,严铭骁又叹了口气说:“只是如我这般专制,恐怕于新君名声,实在是不利啊。”
严铭昊的笑意越发浓了:“皇兄何必担忧?您在众人面前可不同于此时与臣弟,或是与皇后娘娘相处之时。臣子们,乃至使臣们都以为您是个不苟言笑的好皇帝,又何必在意这点名声呢!”
这时,却听人报道:“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