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到了十一月中,姝眉二嫂张晴到了预产期,王氏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望闺女了。
姝眉也不好挺个六个月的大肚子去娘家添乱,只能在自己家有点惴惴的等消息。
想到张晴马上可能受的大罪,再扩展到自己,又因娘亲这么久不来,心里还有点委屈。
怀孕让她白嫩的小脸长了难看的蝴蝶斑。
曾经的袅娜身姿成了笨企鹅。
林林总总加一起又开始了小暴躁,杨毅悲催的再次成了炮灰。
这次姝眉作的有点过,数落杨毅时胡乱编排口不择言:
“等我生孩子时有个什么不好,你肯定保小不保大,反正媳妇没了还可以娶新的……”
没等她说完,一直好脾气的杨毅额头青筋直跳,低喝:“住嘴!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我看我是把你惯出毛病了!什么话都敢乱讲!”
姝眉被吓得一哆嗦,马上心里的万般不良情绪全面爆发,
她忽的从床上爬起来,笨的跟企鹅一样的身子突然格外灵活,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想往哪里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不跟杨毅在一起了。
吓得杨毅也光脚跳下床,紧追了过去,几大步就拉到了姝眉的胳膊。
姝眉一时挣不脱,便一屁股坐地上,边哭边蹬腿。
杨毅哪见过这仗势,
手忙脚乱的一边蹲身要扶起她,一边急得都有点结巴了:
“凉!地上凉!快,快起来!”
姝眉哪里肯听?
边哭边控诉:“你竟然吼我!我冰死你媳妇!我冰死你儿子!”
驱虏大将军杨毅被这个小泼妇彻底打败了!
他先是被气乐:
“这么鲜活的小媳妇,我还真舍不得冰坏了!”
然后像端大锅一样把小媳妇从地上连人带锅一起端起来,
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只差跪搓板请罪求原谅了。
闹到后来也不知道怎的,两人气喘吁吁的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用夫妻间那种特殊的方式和好了。
过后的姝眉用手捂脸,在心里给自己遮羞:
都怪杨毅说那么煽情的话!自己才上当的。
杨毅说什么了?
他说:“你说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许你说自己和孩子死了活了的话!我最受不了这个!唯一受不了的也就是这个!”
姝眉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真切,尤其是那丝不意察觉的恐惧,
心里立时心软的不行不行的,小猫一样依偎到他怀里,
嘴上还娇里娇气的:“那我要是再说了呢?”
杨毅:“再说就打屁股!”
作妖的媳妇推开他,面对他跪坐起来,
一挺大肚子,小下巴一仰:“有种先打肚子!”
杨毅:种是肯定有,其中一颗就种在你肚子里。
姝眉:一言不合就耍流氓!不玩了!
杨毅:不打屁股,不耍流氓,也还有一个法子!
姝眉:是啥?
杨毅没回答,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
在床上被伺候的跟大爷似的杨毅,在下了床后把小媳妇伺候的跟祖宗似的。
杨毅的身心被他小媳妇攥的死死的。
姝眉也从身心彻底接受了杨毅。
现在看着小媳妇捂着脸的一双白嫩嫩的小胖手,那种腻滑柔软的感觉杨毅是深有体会的,
连小手背上的一个个浅浅的小窝窝,都像盛满美酒,让他甘愿沉醉其中。
刚才的破例不足以让杨毅省略常规,他开又始啃咬媳妇的小胖手……
姝眉警惕的睁开眼:刚才都破例了,你还想干嘛?
杨毅:那不是还有.....?
姝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杨毅:在床上我就是爷!
姝眉:……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大灰狼狞笑:“晚了!”
姝眉百般作妖得到的便宜,全被杨毅在床上讨回去了。
和美夫妻便是如此,你有一软,他必有一硬,反之亦然。
一夜旖旎,身心愉悦。
第二天清晨,枝头喜鹊叫个不停。
麦香不由的对正在镜前梳头的姝眉说:“大清早就有喜鹊报喜,莫非咱们二奶奶生了?”
没等姝眉回应,匆匆进来一个小丫头,是新来的那个叫红袖的。
见她满脸是笑的样子,莫非真的如麦香所猜?
果然通报行礼过后的红袖口齿伶俐清脆的报喜:“禀三奶奶!咱们周家二奶奶昨天晚上生下一个7斤重的哥儿!母子平安!”
姝眉可真是喜上眉梢,一叠声的打发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先送过去,并让送礼的下人捎信,她过会儿就去探望贺喜。
等姝眉到了娘家,周府上下各个满脸喜气。
正院里拜见祖父母时,二老的气色和心情都是格外好。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重孙子,周家血脉又得到延续,无论从那一方面都足以让他们欣慰欢喜的了。
赵老太太一颗心放下一半,她想等眉眉也生下小哥儿,她也就把心全放下了。
唯一一点点遗憾就是这个重孙子不是她大孙子周霖的。
一想到周霖,老太太心里就是一暗,长孙媳已经近六个月没有归家了。
王氏曾经托在京城(南京)的姝安去探望张清敏。
得到姝安的消息,张清敏还真是病了。
唉!不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经将有两个重孙辈了,该知足才对。
姝眉不知道祖母的心思,祖孙二人互相问候一番,又聊了一会子,姝眉就急着看二嫂和小侄子去了。
来到二嫂院子,姝眉才知道二哥居然也赶回来了,据说正赶上昨晚二嫂的生产。
姝眉一进院子,就看到二哥在磨娘亲,非要进产房看媳妇,王氏正在嗔他。
看到挺着大肚子久未见的妹妹,周霆欣喜又心疼,放下刚才的缠磨。殷切关心起妹妹的身体。
半年多没见过二哥的姝眉更是惊喜,经过战争的洗礼,周霆掩不住一身的凛冽之气,此时对她却满脸殷殷,让姝眉格外暖心和激动。
她给娘亲行完礼,就赶紧也对着二哥问长问短。
王氏跟轰小鸡似的把这兄妹轰得离产房远着些。
产妇和小婴儿刚睡着,可不能惊扰了。
姝眉只好遗憾的说,等洗三再来看望二嫂和小侄子了。
兄妹都随母亲去了正房,周霖居然也在家。
一家人围坐一起互道彼此近况。
等姝眉问及二嫂生产时的情况时,周霆神神叨叨的窜到她跟前,正要大发歪论,被王氏及时喝止。
嗔他:“休要胡说吓到你妹妹!”
周霆不甘不愿的憋住话头,不过还是小声嘀咕:“反正我是不让阿晴再生了!”
姝眉疑惑的看向娘亲,王氏没给答案。
倒是周霁笑嘻嘻的:“姐姐你不知道,二哥昨晚上闹得可凶了!”
周霆瞪他一眼,那意思:看你敢说!
周霁吐舌做了个鬼脸,倒是真没接着说。
王氏看他欺负老儿子,哼了一声:
“自己做得荒唐事,还怕别人说?”
转向姝眉:“你二嫂是个刚强的孩子,生产时只不过偶尔呼痛,你这个宝贝二哥就在产房外大喊大叫,说什么:不生了!不生了!今儿咱还就不生了!好像生不生他说了算似的!”
一家人都轰堂大笑起来,只有周霆不好意思的搔脑袋。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禀:姑爷来了!
王氏欣喜,定是接女儿来了,这是姑爷的体贴呢。
忙让人准备一些杨毅爱吃的饭菜,让女儿女婿吃了午饭再走。
周家添丁进口,还是第四代第一个孩子,阖家喜悦无处不在。
周霖本是非常高兴的,可等回到自己冷清的屋子时,想起才刚看到二弟和妹妹都是夫妻恩爱相守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不由黯然。
旧都一别,他几次三番给妻子去信。
尤其第一次在妹妹的暗示下,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他认为的二人之间的误会,全部坦诚的进行了解释,也真心实意的表达了歉意。
可是妻子却无一丝回应。
连着写了不少信后,骄傲的他近一个多月也就没再写信。
现在他的心情复杂至极,他也说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他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哪有时间老揣摩这些个儿女情长?
儿女们长大后的天空越来越宽广,母亲的心路却越来越细腻。
难得四个儿女都齐聚身旁,又刚刚作了祖母的王氏正是踏实而满足,可就算她没有看到长子背后的黯然,也深知他心里的苦楚。
前一阵子她亲自给张清敏和她母亲写了封信,言辞恳切而坚决,要求长媳年前归家。
信发出去后,她暗暗决定如果对方还不归来,她定要给长子讨个说法。
张夫人收到王氏夫人的来信,明白这是女儿婆婆恼了。
也知自己女儿无缘无故常住娘家站不住理儿。
虽然自己长子张桓如今官运亨通,因前户部尚书被新帝清算,他的官位又更上了一层,也颇得新帝之意,比之周家强上很多。
但是出嫁女娘家再强势,也不能一辈子住娘家啊!
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以后张家的下一辈儿女孩子们还怎么嫁人?
张清敏此时也是有点骑虎难下,刚开始她对周霖是狠绝,尤其是因小产后,身体虚弱心情抑郁,一直淋漓不尽。
后又因风寒久治不愈,缠绵病榻时更添怨恨无比。
所以对周霖的来信和周家人的探望,她都不屑一顾。
父母对她这个老来女自幼疼宠,现又疼惜她境遇和病体,也没违谬她。
倒是在她康复后,她大哥张桓派大嫂前来委婉的劝过她几次。
她也慢慢释怀了些,还想起了周霖的一些好。
只是深入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愿主动。
她暗暗决定等周霖再写三封信,她就回复。
如果他亲自来接,她就跟他回家。
谁知周霖居然将近两个月再未来信,倒是婆婆给自己和母亲各来一封。
从婆媳的角度看,张清敏也承认婆婆对她确实不错,这么久无故不归家,信里也没恶言,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自认异地处之,她做不这么好。
可是她最盼望的人没任何表示,她又相当不甘和愤懑。
所以在母亲规劝她时,她又犯起了执拗。
她母亲拿她也没办法,只好先给亲家王氏回信,先寻了打马虎眼的理由拖延时间。
同样是因为爱女儿,张清敏母亲完全站在自己女儿的立场,依从女儿的任何决定。
姝眉娘亲则看似先站在女婿杨毅的角度,实际是为女儿婚姻质量的长久打算,最终还是为了女儿好。
两个母亲的做法也许无所谓对错,只看结果和自身感受了。
王氏夫人收到信,脸色极为难看。
张家竟然如此倨傲,原看着长媳也是个知书达礼的,现在看来竟是个糊涂的。
她听长子说过儿媳和他在旧都发生的误会,并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儿媳闹这么久的。
难不成因为她家兄势大瞧不起夫君和婆家?
那最初又何必结亲害了我儿?这又何尝不是误了她自己。
此时已近大年,周霖的差使全部完工,并且已经卸任,暂时赋闲在家,等上峰重新派职。
其实弘治帝早给了他密旨,等迁都后就认命他为海运主管高官,去港口多的广州府首批开发海运。
现在不让他声张,是怕早早公布于众,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太多,恐生变故。
所以给不知情的人看来,赋闲在家的周霖这是被新帝彻底厌弃了。
王氏夫人虽然对张家及长媳所做所为很是不满,但是和三爷商议过后,还是遣周霖亲自去接张清敏。
但是临行王氏毫不客气的对长子说:“此去清敏若能与你相谐一同归来,娘亲既往不咎,对她一如既往。如若不然,你也别怪娘亲狠心,这个儿媳从此我们周家要不得!”
周霖郑重承诺谨遵母命。
他冷静了这么久,对自己此行很有信心。
他理解妻子内心的高傲,因为他也是如此。
所以他觉得只要自己放下自尊,诚心对待妻子,一切定会如初美好。
殊不知许多误会和错过,并不能靠一方的真诚来弥补。
有些人执拗得明知错也不回头。
虽然周霖怀着一腔热忱和期待而去,最终还是一个人黯然而归。
期间二人发生了什么,他和任何人都只字未提。
只是跪请娘亲王氏给她和他四个月的时间。
一贯温柔的王氏先是难得的发了火。
等她看到这个她引以为傲的长子,眼含热泪跪地苦苦恳求,
想到他早早离开自己在外求学,再苦再难都是一个人生受,从不和家人诉苦示弱。
肩负长子之责只奉献不索取。如今第一次求自己竟还是为了别人。
不禁泪如雨下,最终答应了他。
儿女都是债啊!
周霖的事三爷夫妇都瞒着老太太,怕她操心伤身体。
赵老太太的身体外人看似无恙,事实每况愈下。
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想在自己家过最后一个大年。
所以老太太决定今年过年回十里铺老宅过。
老宅已经修缮过好几次,也有下人早早回去收拾打理了。
王氏和周霖以及四房一家肯定是跟随而回的。
张晴也执意带才四十几天的婴孩一起回故里。
这个大名周元仪,小名元哥儿的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眉目有几分他小叔周霁之风,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看到的人都说比他爹周霆好看。
弄得周霆替儿母不服气,他觉得应该像他媳妇,他媳妇才叫漂亮。
娘家这一行动,让第一次离家过年的姝眉难受的不行。
本来和娘家离得这么近,除了多了个疼她的杨毅,她都像没出嫁一样,能时不时见到娘亲和祖母她们。
现在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她和杨毅两个大眼瞪小眼,她觉得她被抛弃了!
看刚送走丈人一家的小媳妇杏眼蓄泪,可怜巴巴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杨毅赶紧对其进行心理按摩,后又加上身体按摩,双重安抚才暂时稳定住小孕妇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