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代表着传承和希望,淡化了曾经的绝望和死亡。
周家长房因着周小五的诞生,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曾因杨二和李七的闹腾,不得不龟缩在家的姝眉,也开始跟着活泛起来。
参加了几个聚会,结识了几个脾气相投的手帕交。
也终于见到了未来大嫂。
在周小五满月宴上,张清敏随张夫人前来道贺。
初次见面,姝眉对这位可能的未来大嫂,还是挺满意的。
容貌非倾城,但气质绝佳。
身材比一般江南女子高挑些,穿衣打扮雅致而不寡淡,在众女子中格外出挑。
行为举止真正的大家闺秀,待人接物礼节周全,再加上略带的那丝孤高,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慕。
怪不得大哥周霖一见倾心。
张清敏见到姝眉也有一丝诧异,只是面上不露。
未来亲小姑的言谈举止不比大家子教育出来的双胞胎堂小姑子差,还比那两人对她更多了一丝亲密。
让张清敏心里原有的一丝说不出口的情绪,平顺了许多。
张夫人和赵老太太她们正在另一处商议亲事。
周家提及周霖参加了今年秋闱,放榜后有了好消息,他将马上起身来上都。
一来想正式定下与张家的亲事,
二来要接赵老太太等人回乡,年底就得操持老太太的60大寿了。
因此周家含蓄而诚恳的请张家考虑下订之事。
周家敢这么说,估计对周霖定是高中,有相当把握。
张家也很看好周霖这个潜力股,只是女儿家要金贵些,才不易被人小瞧了去。
故张夫人心里满意,嘴上矜持,说这得回去和自家老爷商议。
周家自是心领神会,满口附和。
双方会面相当愉快。
果然不久就有老家加急信到周府,听说是周霆找人假公济私,随军中信函夹带而来。
见信内容后,周府一片欢腾:大少爷周霖秋闱不仅高中,还是第一名解元!
赵老太太心花怒放,直念:祖宗保佑!
这个大孙子注定要光耀门楣了。
这么发展下去,老周家祖上遗训:不是书香门第,也得是读书人家。
不仅能名符其实,有可能还更上一层。
大爷一叠声喊人去放炮仗,大奶奶赶着让人给全府发赏钱。
三姝姐妹除了欢喜心中还多了份安定。
有俗语:媳妇做的是娘家的官。
有个靠谱的娘家,永远让出嫁的女子多了份底气。
周霖这么年轻,前途无量。足以给几姐妹撑腰到在婆家站稳脚跟。
姝眉无数次在心中感慨:你不得不相信有天份这东西。
自己前世拼死拼活,不过才考了个二本,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秀才吧。
可人家学霸周霖小轻松的这么一路高歌。
这是虐死学渣的节奏啊!
自从得了喜讯,赵老太太欢喜的让人赶紧送信到张家。
她想快点敲定走三媒六聘的日子,等周霖一到就能行事。
张家闻讯自是欢喜,自家没看走眼,还有意外之喜,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老家的欢腾更不用说了,方圆百里也从未出过解元啊!
老周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虽说周老太爷和周三爷都中过举,可成绩远远比不上周霖。
且照这趋势,周霖的科举之路再更上一层完全可能。
即使不能连中三元,也差不太多,毕竟已经有的好成绩也实属罕见了。
周家向来低调,并没大肆宣扬。
周霖也是捡重要的应酬一番后,赶紧收拾启程,直奔上都。
上都周家大奶奶正在准备三媒六聘所需。
有些是按规矩必有的常规物品,也有赵老太太,王氏,包括张氏自己填进去的各种珍品。
礼单上的数目相当可观,一点不比上都的一些高门差。
周家族人虽然大部在乡下,可祖辈发的战争财不少,所以不差钱,平时太低调而已。
等周霖一到,一家人如何欢喜叙话不提,倒是周霖对着长辈们的一个请求惊了四座。
学霸周霖,意气风发的新解元,请长辈们同意并替他去张家商议,他想先过六礼定下亲事,但婚期放在三年后,也就是会试后。
他想以更好的身份迎娶张家女,不让周家被人耻笑高攀。
其实他心里在补充:也是为不委屈了那个清雅的女子。
众人一时无语,都看向赵老太太。
周霖从老家来,还能说出这般请求,可见老家的那边的赵老太爷,三爷夫妇,都是同意的了,或者是被说服了。
最终看的还是赵老太太的态度。
赵老太太刚听这话,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张家女比大孙子小三岁,等三年还等得起。
可大孙子现在18岁,再等三年都21了。
她还急着抱曾孙呢!
别人在她这个年龄大多做曾祖母了。
等她看向跪在自己膝下的大孙子,越发俊秀的面孔,一双闪着熠熠星光的眼睛,正恳求而坚定的看着自己。
轻轻的一声喟叹:也罢!这孩子这般天份,这高心气,如勉强了他,恐折其锐气。
由着他吧!何况也总是为了老周家。
终是点了头。
周霖狂喜着谢祖母成全。
有了婆母首肯,大奶奶张氏马不停蹄去张家商议。
知其意后,张家不说欣喜若狂,也是喜不自禁。
要说这请求对张家百利无一害,只要婚约一定,两姓之好便成定局。
未来姑爷越有出息,自家脸上越有光,还能留自家宝贝闺女多待在家几年,这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张家美的紧。
尤其等放订那天,周家出奇厚重的聘礼,
周霖出奇超众的风采,
送礼人群出奇的齐整出彩,更是让张家大大惊喜和满足n倍。
听家人对前面盛况的描述,一向笑容浅淡的张清敏,也在几个小姐妹的艳羡打趣中,难得的露出深深的笑意。
这时姝眉意外得知,杨毅居然借口替好友周霆,陪周霖去张家下聘去了。
姝眉也就奇了怪了:除了和周霆那点基情,杨毅和周家没熟到这地步吧?
话说他不是在京都从了军吗?就算他老子娘在上都,他这一趟趟的回,也忒自由潇洒了吧?
在前面看完热闹的周霁,除了供出杨毅也在,别的也说不清楚。姝眉也不好打听。
要说还是梅香是家生子,消息灵通。
看姝眉听周霁说完若有所思的样子,就似不经意的说:“听春香姐姐说,那个杨公子刚中了武举第一,自告奋勇替二少爷充送宾。老太太觉得有一文举第一,一武举第一,不仅给两家都大大挣脸,传出去更是一番美谈,便允了。”
姝眉心里撇撇嘴:真是条大尾巴狼!既替别人挣脸,被人感激,又让自己露脸,低调显摆,稳赚不赔。
不同于上都的热闹,周家老宅极是安静。
黄昏斜阳,燥意渐褪。
在炙热里扛了一天的花木,也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声嘶力竭了一整天的知了,却还在坚持。
周家大院的大书房里,周纪秋觉得一定是知了叫得太烦人,否则他怎么就看不下书去。
三爷在书房踱了两圈,又坐在书案前闭目静气。
只觉知了叫声满耳,身旁却格外空寂。
母亲、大儿子,闺女,老儿子都在上都。
二儿子陪他娘亲——自己的亲亲媳妇去了滦平县城娘家小住。
是的,姝眉外祖家终于搬到县城大宅去了。
这两年王家添丁进口迅猛,老宅显得越发逼仄。
再加上做高官的那家族兄多次相劝。
在这几年,王勇之的生意规模发展的越发大,再在这小宅子窝着,实在不利于商场场面上的交际等等原因。
搬家势在必行。
王老太爷自我催眠:搬到那个满是铜臭味的大宅,纯属为了子孙发展的不得已。
娘家乔迁之喜,王氏怎能不去道贺。
去时是一家三口,回来就三爷一个。
趁婆母不在,亲娘万般挽留女儿外孙在娘家小住。
三爷面上笑容温润,大力支持,心里却有点被娘子甩了的小凄凉。
今早四弟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回弟妹娘家小住,让这种小凄凉变得酷暑难温,还演变成各种小暴躁。
三爷正暴躁的恨不能撅笔杆子时,书房门被轻敲几下。
他以为是自己的长随常乐,随口叫进。
等人进来,他才发现原来是母亲身边的平儿。
这段时间她是在老四那儿,帮忙照顾小强。
三爷愣了下,还没开言,平儿已经规规矩矩行礼,道:
“禀三爷,才刚常乐大哥去厨房取凉茶,老太爷有事唤他,又怕耽误三爷用茶,正巧奴婢在,就代他给爷送来了。”
三爷这才看到她手里的凉茶,随口说了句:“放下吧!”
平儿放下茶并没多言,躬身退出。
三爷端起凉茶刚要喝,忽然没了胃口:
没有闻到娘子泡的那股香味儿,喝起来也一定没有闺女做的那么酸甜可口。
站起来又绕了个圈,果断下了个决定。
大踏步出去,跟父亲报备下:去县城接妻儿!马上!
三爷去二进院找赵老太爷这空儿,大门处跌跌撞撞进来两人。
周往扶着醉醺醺的四爷,一副苦瓜脸。
周纪冬东倒西歪,嘴里还不断嚷嚷什么。
走到书房前,看到大鱼缸,那货忽然大喊:“渴!我要喝水!”
然后就想一头扎到鱼缸里。
周往差点没先扎缸里,死命拉着他:“四爷!四爷!这个不能喝!”
四爷怒了:“四奶奶不让我喝,你个狗奴才也敢不让我喝?!看爷不打残你!”
周往都要哭了:
你说我这是啥命啊?
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爷,去丈母娘家和小舅子拼酒,喝多了还干仗,干不过就耍疯回家。回家还要喝鱼缸的水。
好说歹说哄他去书房,要是三爷在,让三爷收拾他。
结果书房没人,那要喝鱼缸水的货,不断的大喊口渴。
周往一眼看见桌子上的凉茶,忙端过来伺候他喝下。
完事他咕咚躺罗汉床上,嘴里喊着还要喝。
周往一边安置他一边回应:这就去拿!
看他消停些了,周往才匆忙出去拿茶水。
他哪知他刚走不一会儿,四爷就又折腾起来。
只觉口渴异常,格外的燥热,胡乱扒掉外衣,栽栽歪歪在书房到处找水喝。
书房门被轻扣几下,里面没人回应。
外面的人轻轻推门进来,走动间,轻薄的夏衣柔柔的,飘动如蝴蝶。一股淡淡清香如引蝶的花开。
千里之外,上都的周家长房正在依依惜别。
得了长房金孙,三房长孙金榜高中,又顺利的给长孙定了门好亲。
赵老太太要多遂心有多遂心。于是归心似箭。
大爷夫妻苦留不住。
本来张氏还想着,实在留不住婆母,留下姝眉也行。
在众多遂心中,唯独为这孩子的筹划还没结果。
张氏还想再替她找找。
谁知赵老太太原来的计划似乎有变,并没同意留下姝眉。
何况姝眉心里也不愿意。
无奈的大爷只好打点好路上要用的车马船只,送老太太一程。
好在有多次往返经验的周霖护送,多少让大爷夫妻放心些。
一路平安,比来时顺利,还快了不少。
提前得到消息的老家派三爷去北都码头接。
等赵老太太一行弃舟登岸,就看到在码头等了多日的三爷。
早就想爹娘想得掉金豆的霁哥儿,此时除了爹爹的怀里,哪里都不想坐。
姝眉看到温润慈爱的老爹时,也没出息的眼里泛酸。
三爷想念子女之意也不加掩饰,只是看向赵老太太时,眼神里除了孺慕之思,还闪过一丝隐藏的担忧。
一行顺利回到周家老宅。
大院二门处王氏带着一群下仆恭候着。
见此赵老太太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等一家人相见过,又见老儿子周纪冬脸上隐约有伤,神色也很不对劲。
老太太心里一咯噔,看向王氏问:“老四家的呢?”
王氏为难了下:“母亲一路车马劳顿,先休息片刻可好?等母亲休息好,儿媳再禀明可行?”
老太太闭了闭眼,长吸呼一下,睁开眼,神情平静:“说吧!无妨!”
看了看满屋的人,王氏还是有些尴尬,讷讷不成言。
见老妻的脸色又变,周老太爷清咳一声,挥退下人,叱道:“孽障!你还不自己说?!”
周纪冬身子微微一震,最终走上来。
对着赵老太太低声:“娘!桂英这几天身体不爽利,起不来身,没能接您,您,莫怪她!”
赵老太太目光锐利:“你脸上的伤哪来的?她起不来身,是你打的,还是打你累的?”
四爷脸胀成猪肝色,吭哧了好一会,才嘟囔道:“娘!我想纳了平儿!”
赵老太太似没听懂的:“你说什么?”
周纪冬忽然像下了决心似的,很光棍的抬头,提高声:“娘!我要纳了平儿!”
赵老太太重重的把茶杯顿到桌子上,沉声问:
“你是不知道咱家的规矩,还是没有儿子?”
周纪冬被这气势和问话又整怂了,
吭吭哧哧:“不是,要不咋办?平儿,平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让赵老太太脑袋嗡的一下,长子家那个通房的作妖,和母子双亡的惨状等等,蜂拥而至。
眼前一黑,身子就往栽了下去。
幸亏身边的王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众人都被唬了一大跳。
赶紧抚胸拍背,一叠声叫人请大夫去。
好好的,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各个心情烦忧,乱成一团。
尤其姝眉在上都就得知,祖母的心悸病因为那个通房的刺激,越发加重,再不能受大刺激,否则寿数有碍。
按说赵老太太可不是个脆弱经不起事儿的,偏她本来大病初愈,旅途劳累。
再加上老四的事虽还没说清楚,她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下子勾起她的旧病和心结,一时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