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嫣和萧姝小叙一会儿,就赶去前厅待客,这时张氏和王氏两位老夫人以及萧娉先后赶到。一家人叙话时,萧姝明显察觉伯母一直有意促成她和大堂姐多聊天。只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不说萧娉一直有点端着,就说她居然带来两个和萧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子,还在这种都是至亲的聚会上左右逢源,便让萧姝也有些许膈应。
萧家这代五个女孩中,萧姝和二堂姐萧嫣感情最好,本来和大堂姐萧娉关系也不错,却因着堂姐夫李修齐那次丢失粮草军饷后渐渐疏远。
本来李修齐能幸运脱罪多亏萧姝夫君睿王全力奔波救护,当时萧娉还曾误会萧姝,之后虽然误会解开,她却一直没能放下身段和萧姝姐妹两彻底说开。甚至有意无意的避开对方,导致双方慢慢的疏离。
这其中更因随着萧姝越发夫贵妻荣,连带着萧家男子各个功成名就,女子中除了早夭的萧娟,其他也都是夫君出息夫妻和美。相比之下似乎只有萧娉最不如意,她夫君李修齐也最为“落魄”。
经过那次差点丢命最后丢官的打击后,李修齐一蹶不振,一直闲赋在家,再也没有被起复。偏偏他秉承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找平衡,后院频频添丁进口,造人速度惊人。当然不是出自正妻萧娉的肚子。
好在萧聘已先生两个嫡子,娘家又很给力,李修齐还算颇给她这个正妻面子。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前面有拥有全大齐最宠妻最显赫的夫君,堪称最有福的萧姝,还有闷头发大财,低调偷着乐的萧嫣,甚至远在故里的萧家五姑娘都得了个如意郎君。
偏一大家子女孩中,嫡长女萧娉这个规矩礼仪等女德最出色的,却样样境遇最差,她怎么可能服气和平衡?所以她本能的不想靠近这些耀眼刺目的姐妹们,尤其是萧姝。她的骄傲不许她去做她们的衬托背景。
今天亲外甥女及笈,无论从情理还是礼仪上,她都得走这一遭,而且还违反常理的带来自家庶长女和大姑姐的嫡长女。后者则是应了她夫君的请求。
不知何时萧娉越来越有正妻的端庄肃言,李修齐对她越来越敬重,也越来越没了亲近。这段时间却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足足给了她天大的脸面,竟也玩起了独宠。
想到这些,萧聘在心里凄冷的一笑:男人啊!总爱把女人当傻子,却不知傻女人都是因为对他们用情太深,偏男人伤害起对其情深的女子最是得心应手。却不知总有一天会覆水难收。
萧娉淡淡抬眼,几分冷漠和讥讽的看向爷“独宠”她后的那两个交易品,一个是大姑姐的嫡女宁婉,一个是自家爷那个心尖子生的素莲,跳梁小丑般巴结逢迎着她的堂妹睿王妃,完全看不出那个全大齐最风光的女子似乎含笑却暗藏于眼底的不耐。
家里那位爷自身志气全消,倒是玩起旁门左道,盘算着通过自己交好堂妹睿王妃,靠大姑姐的嫡女攀上太子妃的宝座,以期日后能借几分光。更异想天开的是,惦记上睿王妃大嫂家的侄儿,居然想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长女攀扯。
呵!萧娉在心里冷笑:太子妃的梦姑且先做着,就说自家这个,连说是梦都是抬举她。林家公子之父虽是个六品小官,可不说人家祖父乃朝廷二品大员,就说那位林公子读书仅次于自家那位探花堂弟,前途不可限量,人家哪只眼睛能看得上自家这个?此番心思说出去没得来惹人耻笑罢了。
萧娉面上沉静无波,眼里却越来越冰冷。张氏老夫人看到女儿的样子,既心疼又担忧,频频关切的看向她。
察觉到的萧娉垂下眼,避开慈母张氏焦虑担忧的眼神。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她不可触碰的底线外,最让她动容心软的就是娘亲的这片慈母心。母亲极力促成自己和王妃堂妹的亲近,为的能让她在夫家更有仰仗。可却不知她最不想仰仗的就是这个光芒万丈的堂妹,她觉得这是她最后能守得住的尊严了。
可是母亲,母亲的舔犊情深让她温暖又心酸,从心里不忍拂其意,令其忧。正当萧娉想咬牙和萧姝主动多攀谈些时,萧姝却率先过来和她亲近了。
其实看出伯母意图的萧姝一直主动和萧娉亲近,不过因萧聘的回应不积极,再加上那两个女孩子不断的“骚扰”,才显得姐妹两交流不多。
萧姝明白大堂姐的苦楚,同情她的境遇,也猜的出她的大部分心态。虽然不会一味的贴她的冷脸,总是血浓于水,尤其心疼伯母的那份舔犊之情,所以从不计较她那种高高在上的端。
这时萧姝含笑问起萧聘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并着重问了她那个学业不错的次子。
闻言萧娉样板一样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语气里多了些温度:“劳王妃挂念,晨儿如今正游学到平京,正在向陈大儒求教呢。”
萧姝连带张氏和王氏听到萧聘王妃这个称谓,脸上都不由得微微僵了下。虽然礼法上没错,可萧姝从来不许萧家人和她在没外人的情况下论国礼。就算有外人,萧家人也很少这么称呼萧姝。连睿王爷都一向以如同萧家姑爷自居。今日不仅因有两个非萧家的女孩子在,更有萧娉恪守礼仪之由,生生给人一分生疏感。
张氏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幸亏眉眉是个心地宽厚的,否则……唉!
萧聘似乎也发现了大家的那丝不自然,马上想描补一下,而且心念一动间,她还想起一件事。只是话待出口又想起那两个“旁人”,刚才她选择冷眼旁观,不过是让她们明白一下她们自己的斤两,现在没必要再让她们继续在这丢人现眼了。于是她打发宁婉和李素莲去了颜夕的院子。
彻底剩下萧家自家人后,萧聘气场才有些平易起来,很快和萧姝热络很多。有意无意的询问平京的一些情况。
萧姝哪会不明白她的意图,谈话间自然而然的只谈萧聘最想了解的那部分,尤其事关陈大儒的。她和李佑熙在平京那么多年,还真和这个陈大儒有些交情。源于陈大儒虽一心做学问,却是个铁杆的爱国者,对睿王夫妻在抗击外敌入侵时的英勇和义举非常钦佩。
其实萧聘不知道的是,她的次子能得到陈大儒的指点,还真是借了睿王夫妻的光,陈大儒一听他是睿王妃的外甥才破例让他进门的。
萧聘认真的听着,心里不是不温暖和感激。这位王妃堂妹善解人意还极重亲情,虽集万千宠爱却无一丝娇矜,可萧姝越完美明亮,越反衬出自己的怅憾灰暗,让她死活走不出这个心结。
所以当萧姝含蓄的鼓励她也出去走走时,萧娉刚柔和起来的面色又淡了下去,意外的语带尖酸:“我可比不得王妃,全大齐哪个不知,睿王虽有眼疾无法观景,还因疼惜王妃陪其到处游历,这样的人和事哪里寻第二去?”
张氏和王氏一听她这番话心里都是一凉,张氏顾不得警示长女,急慌慌看向萧姝,欲出言
缓和。
萧姝却依旧含笑而言:“谁说王爷因眼疾不能观景了?本王妃就是他的眼睛啊!不说向来就有观景不如听景,就说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能和志趣相投之人同游,即使身边无四时美景亦满是畅游的快意。”
萧姝开始是好意开解,建议萧聘放开些眼界进而放下点内宅的苦闷,却忘了她这带有现代人的思维并不适合萧聘这样正宗的古代女子,也因此无意中刺痛了萧聘那深藏的隐伤。
而萧聘言语间的刺挠也冷了萧姝的心,所以忍不住顺势也刺激了她一下。
人们往往津津乐道于毫不相干人的荣耀,却不能接受身边人的风光。或是只妒忌别人的幸福,却不看那些人为幸福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只想所有人都关注自己的不快乐,却漠视一直关怀自己的人隐忍的苦痛。
萧姝说完平静的看着脸色不好的萧聘,没有看同样变了脸色的伯母和母亲。
你的不幸不是让别人也不快乐的理由,没有人欠你的,即使父母也不欠。从一成年,你的幸与不幸除了小半归于命运,大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命运也许给你安排了很多苦难,如何面对却完全取决于自身,只会怨天尤人甚至迁怒旁人,只能让苦难无解不幸加倍。
门帘一掀进来一人,打破了一室的尴尬,萧嫣边走边笑赞:“四妹妹说得真好!能和志趣相投之人把臂同游,即使身边无四时美景亦满是畅游的快意。此语妙哉!”
萧姝不欲萧嫣继续难堪,更因体谅伯母,于是含笑接言:“二姐就会宠着我,明知道我这是逞强,你妹夫因眼疾苦闷才想去到处散散心,人都说他是陪我玩,其实还不定谁陪谁玩呢。这都是无奈的特例,像两位姐姐这样相夫教子,cao持一大家子的事才是正经安稳日子呢。”
说完笑意盈盈看向萧聘:“看大姐那两个出息儿子,我都眼馋的很,听说陈大儒早就不收弟子了,竟然对咱家晨儿青眼有加,这孩子该是个多么出类拔萃的啊?”
又转向萧嫣:“二姐最让我艳羡的是有个贴心小棉袄,要不是二姐小气,我非要把夕儿带回自家当闺女养去!”
满屋气氛瞬间回暖融洽起来,萧嫣笑嗔:“还嫌夕儿不和你亲啊?你们娘俩好的,让我这个当亲娘的都吃味。还有你对她那份好比亲闺女还差啥?”
正说着一个大丫头有点慌张的进来禀告:“禀夫人,老爷有话让您赶紧去前面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