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沈音收到了父亲的噩耗,等她赶到县城后,看见的只是父亲冰冷的身体。她趴在床前嚎啕大哭,姑姑站在旁边,手中拿着一封信。
“姑姑,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父亲得了癌症?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喑哑着,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姑姑拉住她的胳膊,关心的看着她,“沈音,你要坚强一点,你父亲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趴在姑姑的肩膀上,泪水濡湿了姑姑肩上的衣服,姑姑安慰她道:“沈音,其实我们这么做也就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理解你父亲的一番苦心。我们已经通知了月娉,她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估计现在小亮已经去车站接她了。”
沈音看了父亲最后一眼,想把父亲此刻的面容牢牢的刻在心里。姑姑扶着她走出病房,紧紧握住她的手,“沈音,这封信是你父亲临终前让我交给你,虽然他走的如此充忙,但他自始至终还是不放心你们。他的后事我们会帮着一起操办,你就不要太过伤心,毕竟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她微微点头,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流出来,这一刻,母亲去世时的面容也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她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凳子上,慢慢拆开这封信,好似是与父亲最后一次对话。
沈音,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即使在这里呆了六年之久,但我每天都生活在深深地自责与愧疚中。两年前的一次体检中,意外查出自己得了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在那一刻,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悲伤,反而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馈赠。我这一生懦弱无能,没有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让你早早步入社会,承担起了本不属于你的那些责任,让月娉失去了美好而纯真的初高中生活……
现在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就长话短说了。这里面有一张银行开,密码就是你的生日,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留下的东西了。能再次听见月娉喊我“爸爸”,我真的很开心,看到她健康长大,我也很欣慰,这一切定是你的努力与陪伴,让她过的非常幸福。大姐拿过来你们的婚纱照,我看到你灿烂的笑容,心中甚是欣慰和愉悦。小亮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对你也真诚,但我希望你能放下少许坚强,多多依靠他。以后月娉的事情你也要替我拿捏一番,让她也找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好了,在落笔之前我也最不放心妈的身体,虽然之前见过面,但看她的状况也不乐观。到了她这个年级,也经受不了打击,所以这件事还是瞒着她,千万不要告诉她事情。对了,昨晚我梦见了小莲,她一直朝我微笑,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眼神却始终盯着客厅。我想她一定是寂寞了,想要我去陪她,却不放心家中的亲人。好久都没有写这么多字了,手指竟然不停的抽筋。唉……人老了啊!沈音,对你的嘱咐我也已经写明,以后这个家就由你照顾了,我们会保佑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半个小时后,王蒙亮带着沈月娉来到医院,沈月娉进了太平间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她坐在身边陪着沈音,眼睛微微泛红。
“姐,对不起!”沈月娉握住她的手,两行泪水流下来,冲散了她眼角的画好的眼线,“这也是爸的意思,如果让你知道,你肯定会申请保外就医,这也是爸不情愿看到的。”
沈音擦干眼泪,喑哑着嗓子说道:“姐不怪你,也知道这也是为了我,可是以后咱们家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难受。”
沈月娉陪着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姑父安排人把父亲的遗体抬进了一辆车里。
姑父早已安排好了父亲的后事,联系了一家殡仪馆。王蒙亮载着她们回到了镇上,她想回家给祭拜母亲,顺便把家里收拾一番,好在这里举行父亲的葬礼。
过了一个小时,杨铭开车过来,姑父提着一个行李箱从车里下来,姑姑就走在身后,“沈音,我和你姑父打算暂时过来住几天,和你一起商量一下妹夫的后事。”
沈音连忙拉着姑姑走进客厅,为他们倒上茶水。附近的乡邻她早就没了交往,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了。不过在农村里举办婚丧嫁娶免不了兴师动众,邀请附近的乡邻来帮忙,营造气氛。自从父亲去了县城,她家就很少有相邻来往,除了隔壁的衡婶。没想到正在她愁眉之际,姑姑和姑父竟然过来了,这下她就有了“后盾”,可以为父亲举办一场风光的葬礼。沈月娉领着姑父上的二楼,把她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们住。
王蒙亮就在院子里打扫,把菜园子里倾斜的架子拔掉,整齐的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杨铭把岳父和岳母送过来后,就走了。小惠和静语还在家里,而且她根本没有把握能自己照顾好静语。
父亲的葬礼举办了七天,来了好多乡邻,风风光光的为父亲举办了葬礼。沈音也一直在忙着处理家里的这些事情,她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在这七天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红肿着,眼神呆滞无神,精神状态也很差。
要不是姑姑和姑父的帮助,她一个人根本就处理不了这些繁琐的事情,更何况公公和婆婆也来帮忙,请了镇上最有名的乐队,为父亲演奏了三天的大悲咒。
由于沈月娉的学校要举行秋季运动会,父亲的葬礼举行完后她就赶回学校了,因为她听说这次能拿到“优秀运动员”的称号就有机会进入下学期学校奖学金的候选名单里。奶奶依旧住在姑姑家,这么多天,奶奶始终没有露过面,所以她仍然不知道沈音的父亲去世的消息。沈音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她呆呆地看着四周。王蒙亮从身后抱住她,温柔的在她耳边说道:“别看了,我们走吧!”他轻轻捂上她的眼睛,想要拉着她离开这里。
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过他的指尖,他把沈音的头靠在她怀里,“想哭你就哭出来,别憋着了。”这么多天他常看见沈音偷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流眼泪,但他除了默默地看着她,不能为她做任何事。
她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而他轻轻抚摸着沈音的后背,想要以此来传递他此刻的心情。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沈音含糊不清的问道。
他站在原地,默认了。
沈音松开他的手,坐到床边,擦干眼泪,淡淡的说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王蒙亮跟在后面,把行李箱放到车上。她坐在后座,手里拿着父亲的遗照。
他们回到县城,沈音竟然靠在后背上睡着了,这七天里,她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夜里经常失眠,她的脸色有点蜡黄,黑眼圈异常严重。王蒙亮刚把车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她就醒了。
“你现在觉得怎样?”王蒙亮为她打开车门,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去开门。”她下了车,刚上了一级台阶就晕倒了。
王蒙亮急忙拉住她纤细的手臂,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抱着她上了楼。
沈音感觉浑身无力,吃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王蒙亮关切的眼眸。
“你好点了吗?我做了排骨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她轻轻摇摇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你先放下吧,我一会再吃。”
他把手轻轻放到她的额头,测了她的体温在正常范围之内,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好,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叫我。”他为她盖好被子,把她的手臂放到被子里。
“嗯。”沈音闭上眼睛,安详的睡着了。
王蒙亮走出卧室,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开始了振动。原来是肖邱越打来的电话,他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王总,对不起,我犯了错……”邱越声音沙哑的说道,能听出他心中的恐慌。
他不明所以的问道,心中已经预感到出了严重的事情,“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邱越刚要解释,“王总,我私自……赊……”
肖渝站在邱越身边不耐烦的夺过手机说道:“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还是我来说吧。”
王蒙亮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是这样的,王总。”肖渝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三个月前,也就是七月份,公司要采购一批配件,当时款项巨大,公司的资金周转不开,所以我们就私自做主,与供应商先签了合同,预计十月份就会有资金,到时候就可以把这笔账款付清。没想到那个供应商在一周前破产了,染上了刑事案件。原来是那批配件出了问题,今天早上公司收到客户投诉,说是一位女士使用了我们公司生产的手机发生了事故,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记者已经到了公司门口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说?”他生气的捶打着阳台的边沿,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公司破产的场景。
肖渝弱弱的说道:“王总,对不起,是我们处理不当。”
“你们先稳住门口的记者,我来处理这件事。”他冷静的分析道:“你们先遣散公司的员工,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