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进来的时候,就见楚大小姐居中靠坐在他的椅子上,仰头瞪着屋顶发呆,不禁微微扬眉。上前在她发顶轻揉,俯身笑问道:“在想什么?”
“啊?”楚若烟回神,见到是他,反手挂上他的脖子,噘嘴道,“九哥,你几时进来的,悄悄的吓人!”
耶律辰:“……”
分明是你自己走神!
微笑摇头,侧身在她身边坐下,一双俊眸瞧入她的眼底,一字字道:“若烟,答应九哥,不要再冒险!”
冒险?
楚若烟扬眉。
耶律辰道:“今日于一雷出首,是因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当然!
只是,那算什么冒险?
楚若烟耸肩。
耶律辰见她浑不在意,轻叹一声,张臂拥她入怀,低声道:“方才刚刚进城,便闻说你被传到朝上,当真是吓了一跳!”
他得知消息时,若不是早朝已退,知道她平安出宫,他几乎立刻提马闯去皇宫。
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楚若烟“噗”的一笑,在他怀中抬头与他对视,抿唇道,“傻九哥,你不在,我几位兄长不在,还有我爹呢!”xdw8
是啊,有楚大将军在,谁又动得了这个丫头?
原来,她早已算好这一点!
耶律辰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叹道:“可是你自己前来兵部大牢,若有个差池,如何是好?”
楚若烟轻哼道:“哪里是自己?我带着荆明、韩立,还有一队上将军府的亲兵,这兵部的守兵,怕无法动我!”
你带亲兵来,是要和兵部的守兵群殴?
耶律辰好笑。
这个时候,但闻门上轻叩,阿传声音唤道:“王爷!”
耶律辰拥着楚大小姐不动,应道:“进来罢!”
阿传推门进来,见二人挤在同一张椅子上,模样儿甚是暧昧,忙将头低下,躬身道:“回王爷,方才守兵来回,说骆子冲要见楚大小姐!”
这是什么情况?
耶律辰扬眉,点头道:“知道了!”挥手命阿传出去,手臂一收,将怀中少女紧揽入怀,低声道,“说罢,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从押入兵部大牢,骆子冲就不曾讲过话,莫说主动要见什么人。
楚若烟轻笑道:“你要查叛军幕后之人,要收服骆子冲,正是良机,旁的事,晚一些告诉你!”拉着他的手起身,向外就走。
这丫头还卖个关子!
耶律辰无奈,只得随她起身,叹气道:“你总要告诉我,骆子冲为何要见你?”
“见到他,你自然知道!”楚若烟眨眼。
好吧,看来这丫头不打算透露天机!
耶律辰倒也不再多问,带着她一同径入大牢,向骆子冲的牢房而来。
楚若烟见一路又添出一倍的守卫,抿唇笑道:“九哥,这是怕他逃走,还是怕旁人进来?”
耶律辰扫过一眼,正色道:“为以示郑重!”
“噗!”楚若烟轻笑出声。
牢房里,骆子冲依然是倚壁坐在墙角,听到脚步声睁眼,目光在耶律辰身上一扫,凝在楚若烟身上,慢慢问道:“原来,你都已料到!”
“当然!”楚若烟耸肩,向守卫道,“将牢门打开!”
“这……”守卫迟疑的望向耶律辰,见他点头,才依言将门打开。
耶律辰挥手,命旁人都远远退开,这才与楚若烟跨了进去。
楚若烟在骆子冲面前蹲下,侧头道:“如今你总知道,你在替什么样一个人卖命,值吗?”
骆子冲抿唇不语,隔了片刻,又再问道:“她……可好?”
“好!”楚若烟点头,“你想见她?”
骆子冲默然片刻,终于轻轻摇头,低声道:“从我答应前往十堰岭,我便知道,除非功成,否则再也不能见她!”
“功成?”楚若烟冷笑,“你不知道什么是兔死狗烹?你们一但功成,你是知道他卑劣手段之人,他会绕你性命?”
骆子冲脸色乍青乍白,又默然片刻,才废然叹道:“他终究对我有恩,我……我……”
“死脑筋!”楚大小姐翻个白眼,摇头道,“我问你,他如何对你有恩?一个对你有恩之人,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倒罢了,岂能不知道什么模样儿?今日在朝上可曾见到他?”
见她问到叛军幕后之人,耶律辰眸色顿深,目光紧紧锁在骆子冲脸上,只等从他口中,判断出一个名字。
骆子冲略略迟疑,隔了片刻,咬一咬牙,抬头望向耶律辰道:“谋逆大罪,骆某不敢求活,只想求王爷一事!”
“什么?”耶律辰问。
骆子冲向楚若烟一望,低声道:“日后任是何事,请莫要……莫要牵连到她!”
她?
谁?
耶律辰不解。
只是不等他问出口,楚若烟已摇头道:“她对你如何,你岂会不知?你若死了,让她怎么办?”
一句话,直中骆子冲心里,紧握的双拳已微微颤抖。
耶律辰适时道:“你弃暗投明,本王不止可救你一命,日后沙场立功,自也可成一番功业!”
啧!
楚若烟闻言,回头向他望去一眼。
认识妖孽两年,还不曾听他给过人如此承诺,可见他对这骆子冲的看重!
骆子冲也是心头怦动,愣怔片刻,又再颓然摇头,低声道:“忠臣不事二主,如今我贪生怕死,已不是男儿所为,岂能另投他主?”
“糊涂!”耶律辰冷哼,“好男儿当留有为之身,行有为之事,我要你弃暗投明,并非为我耶律辰党羽,而是为朝廷效忠。若是哪一日,我耶律辰也倒行逆施,行祸国之事,你也大可替天行道,置我于死地!”
这一番话说出来,楚大小姐自然听的血脉贲张,连骆子冲也是心动神摇,张了张嘴,低声道:“莫不是,这就是……就是……”
“这就是明王爷所说的大义!”楚若烟接口。
骆子冲神情震动,默然片刻,终于摇头道:“骆某自幼无人引领教养,并不懂什么大义,若是……若是日后能安稳度日,已是奢望!”
总算不再提一个死字!
楚若烟反手,将耶律辰袍子一拉。
耶律辰也知,如骆子冲这等人,令他对旧主倒戈并不容易,只能慢慢劝说,点头道:“好,本王应你!”
骆子冲得他承诺,微微点头,默然许久,终于开始讲述:“我自幼无家,四处漂泊,那一年在青州,几个乞丐欺我力单,与我争抢食物,我失手打死人命,若非恩人相救,怕早已没命!”
“那是多少年前?”楚若烟问。
骆子冲道:“五年前!”
“五年前?”楚若烟还不曾开口,耶律辰已诧异接口,“你这一身功夫,又是几时练成?”
骆子冲抬头向他一望,低声道:“家父在时,本是一个镖头,也有一身的功夫,我……也只记得这些,所以,每逢瞧旁人习武,总要多瞧几眼,背过人反复练习……”
他这身功夫,竟然是东一鳞西一爪偷来的!
耶律辰惊讶之余,又瞬间了然,跟着问道:“在那之前,你可曾伤过人?”
只因他的功夫是偷学而来,自己并不知道深浅。
骆子冲断然摇头道:“最初还与人争斗,后来发现寻常人挡不住我三招两式,我便轻易不与人动手。”
耶律辰轻哼道:“可为何会打死乞丐?”
“我……”骆子冲张了张嘴,眼底也皆是疑惑,摇头道,“或是那日我太饿了,他们来抢食物,我心里不甘,一时不曾收住气力,将他一推,便撞上墙角,就那么……那么死了!”
“笨蛋!”楚若烟伸指,在他脑袋上一戳,轻哼道,“你被人算计了!”
骆子冲:“……”
什么情况?
一时不知道,额头那柔腻的触感从哪而来。
钰王殿下却一俯身,一把将楚大小姐的爪子抓回,点头道:“不错,我与你交战百余招,你的功夫收放自如,又岂会轻易打伤人命?那乞丐必是为旁人所杀!”
这个丫头,怎么总不改动手动脚的毛病?
这个问题,在之前的几年,其实骆子冲也曾想过,却始终抓摸不到头绪,只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才致死人命。
此刻听二人一人一句,不禁心头一紧,皱眉沉思。
楚若烟又再问道:“后来呢?可曾有人将你送官?你又如何脱身?”
骆子冲道:“因我是失手误杀,官府判为流行,就在要发配的前一日,突然又将我提了出去,随后便将我放了。”
“随后可曾见什么人?”耶律辰问。
骆子冲点头道:“放我的人给我一个地址,要我去城外一处山庄,在那里,我见到张孝,也……也见到兰姑娘……”
“兰姑娘?”
谁?
耶律辰诧异。
“然后呢?张孝说什么?”楚若烟再问。
骆子冲道:“我从不曾结识什么富贵之人,自然极为诧异,可是张孝说,那日我与乞丐争斗,恰好被殿下瞧见,颇为赏识,所以才出手相救。”
“然后呢?”楚若烟问,“你可曾见过那位殿下?”
骆子冲摇头道:“我在那庄子里住了三个月,牢里受的伤大好,张孝便带我去了桐川府,留我在那里与他同习兵法,一住便是一年!”
楚若烟默算时日,接口道:“随后,那位殿下便命你往十堰岭练兵?”
骆子冲点头,迟疑一瞬,又再摇头,低声道:“其间,又曾回去青州,是在青州见到一个姓顾的太监,受殿下所命!”
“那姓顾的太监名唤什么?生的什么模样儿?”耶律辰追问。
骆子冲道:“五十余岁,中等身材,白净面皮。”
当真是顾元?
耶律辰与楚若烟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