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蓦然间,一个清柔的女声插入其中,诧异问道,“你说你叫烟儿?哪一个烟儿?”
声音来的突兀,楚若烟一惊而起,向石屋内环望,却并不见有人,不禁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女声并不回答,只是固执的反问。
“我是楚若烟,苍辽上柱国大将军楚远之女!你究竟是谁?”楚若烟再问。
她的话出口,女声顿时陷入沉默。
楚若烟等了片刻,但听古城内一片沉寂,并没有一丝人声,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不禁唤道:“喂喂!你还在这里吗?”
“……我在!”沉寂片刻,女声慢慢的开口,没有了方才的惊讶,语气中却多出一份怅然,低声问道,“他们……还好吗?”
“谁?”楚若烟反问。
“大将军……楚远,还有……还有府上的几位公子!”女声回答。
好吗?
现在,她也想知道,他们好吗?
楚若烟微默,又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声低声重复,一时却并不回答。隔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你有多大?”
“什么?”楚若烟不解。
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年龄,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件很唐突的事情,更何况,她们还没见面。
女声似乎也查觉自己失礼,微默片刻,才又问道:“现在是天元几年?现在……还是天元年间吧?”
天元,是当今皇帝耶律隆毅的年号。
楚若烟点头道:“当今皇帝身体康健,如今是天元十七年!”
“天元十七年?”女声重复,低声道,“也就是说,你今年年方十七,是吗?”
“什么?”楚若烟吃惊,立刻问道,“你认识我?你究竟是谁?”
“我认识你?”女声低笑一声,慢慢道,“你是天元元年正月十五辰时三刻所生,是吗?”
“你……你究竟是谁?”楚若烟追问。
不止是满上京城各大府门的人,就连当初出征阳谷关的数万大军都知道,她楚大小姐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可是,除去楚家父子,就是田氏,怕也不知自己是辰时三刻所生,而这女声的主人,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女声轻叹一声,又再继道:“天元元年正月十四,二王逼宫,十万禁军倒戈,皇城除去太监宫女,无人可用。楚大将军……嗯,那时,他……他还不曾封为上柱国大将军!楚远将军单人匹马,驻守宫门,整整一天一夜!到正月十五,援兵赶到,三皇子登基,年号天元,便是如今的皇帝!”
有这样的事?
楚若烟错愕。
从小到大,她只听说楚远大将军如何英勇无敌,征战无数,为苍辽立下汗马功劳,直到登上武将这最尊之位,却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女声接着道:“将军夫人舒氏本来还要半个月临盆,哪知道消息传回将军府,她惊急之下动了胎气,挣扎一夜,才生出一女。虽说母女平安,可是终究损了气血,缠绵病榻两年,最终还是撒手而去。”
她只知道,楚夫人舒氏产下楚若烟之后,便亏了身子,到楚若烟两岁逝世,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楚若烟默然片刻,又再问道:“你究竟是谁?”
听来,这声音的主人年纪不会很大,为什么她竟然知道这些往事?
如果说,她所说的事是假的,自己回京一问就知,她断没有骗她的道理。可她若说的是真的,她又是什么人?
女声听她再次追问,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你是楚若烟,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什么意思?”楚若烟皱眉,这一瞬间,心底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急忙问道,“你为何这样说?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可是她的话问出,那个声音却似已凭空消失,再也没有回答。
“喂,你回来,你告诉我,你倒底是谁?”楚若烟大喊,头在枕上辗转。
“若烟!若烟!”耳畔,一个焦急的声音低唤。
“谁?”楚若烟问,便觉身子被人抱住,她拼命想要去瞧,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若烟,是我!你快醒醒!”那个焦急的声音变的清晰,身子被人轻轻晃动。
“元……元迅……”楚若烟一惊而醒,睁开眼,但见石室内已续上新的牛油大烛,耶律元迅半跪在榻旁瞧着她,眼中全是焦灼。
“元迅!”楚若烟刚刚翻身坐起,蓦然间,只觉胸口一烫,“啊”的喊出声来。
“怎么了?”耶律元迅吓了一跳,手从她的肩头移开,不敢再触碰她的身子。
楚若烟摇头,游目望去,但见古城里仍然是一片沉寂,又哪里有一丝旁人的影子?侧耳细听,才隐约听到城外细细的风声。
耶律元迅见她神色怔忡,紧张问道:“若烟,你……你可有什么不妥?”
楚若烟摇头,愣怔片刻,才慢慢问道:“元迅,你几时来的,可曾瞧见这里有人?”xdw8
“有人?”耶律元迅一惊,起身奔到门口,向漆黑中望去,并不见什么,不禁反问道,“这里有人?”话出口,一颗心惊的突突直跳。
这苍梧古城深入大漠,楚若烟孤身来此,若是古城里藏着有人,岂不是危险?
是有人吗?
楚若烟怔忡片刻,终于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自幼至长,可从来没有见过楚大小姐这副模样!
耶律元迅说不出的担心,折身回来,柔声问道:“若烟,你是不是发梦?”
“梦?”楚若烟眨眼,喃喃道,“我……我梦到九哥在唤我,然后……然后……”
然后,就是那个奇怪的女子,只听到声音,却不曾见到人。难道,当真是梦?
楚若烟皱眉。
耶律元迅向她打量几眼,又再问道:“若烟,你可有什么不妥?”
如果真有人来,可曾伤到她?
“什么不妥?”楚若烟茫然反问,脑子微转,突然“啊”的一声,连忙伸手,将衣领解开。
耶律元迅吓一跳,急忙将头转开,不安道:“若烟,你做什么?”
莫说名门千金,就是寻常女子,哪有在男子面前解开衣纽的道理?
楚若烟又哪知道他想到旁处,从衣领中拽出一枚玉坠,细瞧一眼,不禁心头怦然,连忙道:“元迅,你看!”
看?
看什么?
耶律元迅不敢回头,皱眉道:“若烟,不要胡闹!”
什么胡闹?
楚若烟不解,抓住他的肩膀一顿猛摇,连声道:“元迅,你做什么?快!你快瞧啊!”
这听起来,也不像是楚大小姐在开玩笑!
耶律元迅吞一口唾液,强压住心头的狂跳,慢慢侧回身,向她匆匆一瞥。
只这一眼,虽然楚大小姐衣领微敞,有失闺仪,可是耶律元迅却已再回不过头去,一双眸子满是惊讶,盯在她的手上。
楚若烟手中握着一股红绳,绳下垂着一枚小小的玉坠,玉坠打磨光滑,色呈奶白色,没有一丝花纹,正是当初自己回京所送。
而此刻,原来只有迎着阳光才能看到的小小红鱼,在这牛油巨烛的照映下,却泛出周身的光芒,仿似要从这玉中跃然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元迅瞧的呆住,张了张嘴,低声道:“这……这玉为何如此古怪?”
楚若烟摇头,探手指在玉上轻触,但觉指尖微凉,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方才胸口的滚烫,又是来自何处?
楚若烟怔怔出神,直到耶律元迅连唤几声,才回过神来,轻吁一口气,向他问道:“元迅,你怎么在这里田?几时来的?我怎么没有瞧见?”
方才,他像是凭空出现,难道是他的出现,将那个说话的女子惊走?
耶律元迅摇头道:“我追入古城,喊你良久也不曾听到你应,若不是见到你的马,还道你不在这里。在这古城里,你怎么睡的如此的沉?”
不止在古城里喊她良久,就是进入这石室,他也是连喊几声才将她唤醒。
这古城深入大漠,四周又没有门户防守,不要说进来旁的什么人,纵是来几只野兽,又如何是好?
她睡的沉吗?
楚若烟愕然,向屏风瞧去一眼,皱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在她感觉,她只是刚刚睡着就被那女子唤醒。
耶律元迅叹道:“已过五更,再过一会儿,该天亮了!”见她眉宇间露出些疲惫,心中疼惜,柔声道,“你再睡会儿罢,我守着你!”
“哦!”楚若烟应,由他扶着躺下,刚刚闭上眼又再睁开,皱眉道,“元迅,你怎么会来这里?”
“自然是为你!”耶律元迅苦笑。见她大张的眸子里皆是疑惑,知道不说个清楚,这丫头必会问个不休,只得道,“昨日我们刚回兵部,便见杜统领差人去问,才知道你竟然独自出城,我放心不下,便追了出来。出城时,又遇到王宁,才知他们竟是钰王府的人。”
从兵部追出来,竟然就知道她是来了苍梧古城,这小子还挺能耐!
楚若烟轻哼道:“横竖,我必要去边疆,找九哥问个清楚,你不要劝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