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万歆的阻止,耶律辰顾自离开,耳听着脚步声轻缓,随后跟来,也不回头,轻叹一声道:“三哥,怕今日宴无好宴!”
盖玉啸轻哼道:“莫说我们有防备,纵是没有,难不成他们便能得逞?”
耶律辰皱眉,摇头道:“虽说不惧,可总令人厌烦!”
他谋划多年回京,是为查明生母被害的真相,哪知道这两年来,所查到的线索零零碎碎,偏时时与这些不相干的人纠缠。
盖玉啸明白他的心思,微默一瞬,低声道:“往日都是你劝我耐着些性子,如今,你自个儿也切莫急躁。”
“嗯!”耶律辰低应,轻叹道,“是啊,原来只是你我,两条性命罢了,可是如今,有若烟,有明郡主,她们背后,可是两大家子人,必得谨慎些才是!”
听他提到明彦君,盖玉啸微默,隔了片刻,低声道:“我和郡主说过,要等有出头之日,再行大婚!”
出头之日?
耶律辰停住,转身向他定定凝视,一字字唤道:“三哥!”
他口中的出头之日,说的是为盖家鸣冤,他可以以盖玉啸之名,堂而皇之的立在这天地之间。可是此话听在明彦君耳中,怕只是以布衣之身,在朝堂争一席之地罢?
以盖玉啸的本事,莫说立足朝堂,就是拜将封侯,也不是难事,可是……报仇雪恨呢?
当初,刚刚回京,他夸下海口,说要以三年之功查出真相。可是如今,已两年过去,他们能查到的,只是一些零碎的线索,竟没有一丝真凭实据,要想雪恨,谈何容易?
长此下去,他们还要用多久?
三年?
五年?
十年?
一个女儿家的年华,如何经得起如此漫长的等待?
二人自幼一同长大,患难与共,盖玉啸又如何不明白?默然片刻,才低声道:“是啊,我不该耽搁她,只是……只是……”
只是,若从没有在一起也倒罢了,走到如今,又如何割舍得下?
他是,他又何尝不是?
耶律辰默然。
一时间,二人都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并肩而行,各自想着心事。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突然间,只闻前院里鼓声震天,鞭炮齐鸣,跟着有几个小厮飞奔入后园,一路扬声高呼:“花轿到府,请各位贵宾前去观礼!”
田佳宁的花轿到了!
耶律辰与盖玉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抹坚定,点一点头,同时转身向前院里去。
不管日后如何,也不管今日这万府里埋下怎样的阴谋,他们都不会退避。
等二人出去前院,恰见万征牵着红绸引田佳宁进府,随后跟着喜娘和四名陪嫁的丫鬟,再往后,是四人八抬的大红木箱,是田大小姐的嫁妆。
耶律辰微微扬眉,低声道:“这田少卿府上,倒是豪阔的很!”
盖玉啸轻哼一声,目光在那八只红木箱上一扫,微微勾唇,低声道:“之前听到别的府猜测,说钰王殿下在外头这十几年,也攒下万贯家财!”
这话怎么来的?
耶律辰错愕。
盖玉啸声色不动,目光落在踏进府门的一行人身上,慢慢道:“当初钰王殿下提亲,给楚大小姐送去的,也是八只大红木箱子!”
八抬大箱子,还只是提亲,这到迎娶,也不知道要抬多少聘礼过去。
耶律辰一愕,不禁低笑出声。
他当初回京,当真是两袖清风,给楚大小姐送去的,满满八只大箱子,除去一箱收藏的字画还名贵一些之外,倒有七只装着他收藏的书籍。难得的是,楚大小姐瞧见,竟然十分欢喜,如今专门辟出一个小院摆放。
这个时候,楚若烟刚刚踏进府门,众多公子之中,一眼瞧见那条俊挺身影,再近些对上他的眸光,一时笑弯的眉眼,冲他挑一挑眉毛,飞去一眼。
啧啧,妖孽就是妖孽,任这许多公子都穿着华衣美服,却仍然难掩妖孽一丝光芒!
耶律辰见她大大一个媚眼飞来,不禁勾唇浅笑。
这个丫头,时时都要作怪!
此时一对新人已经进厅,有万府的管家赶来,向耶律辰躬身道:“钰王殿下,我们侯爷请殿下进厅里宽坐!”
耶律辰点头,向楚若烟望去一眼,跟着他向厅里去。
楚若烟瞧见,忍不住撇了撇嘴儿,低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彦君走在她的身侧,眸光却锁在钰王身边的挺拔身影上,听到她的话回头,抿唇笑道:“如今钰王殿下的声势如日中天,身为苍辽的臣子,多巴结一些罢了!”
楚若烟轻哼道:“今日是万征和田佳宁大婚,又不是寻常饮宴,将九哥请进厅去做什么?莫不是一拜天地,二拜九哥,第三才拜高堂?”
那九哥又是万雄杰什么人?
明彦君听她胡扯,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贝妤跟在二人身后,听到她的笑声,凑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明彦君横她一眼,呶嘴儿道:“我们说,今日怡郡王打扮的像新郎官一样,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贝妤听她取笑,也不羞恼,轻哼道:“姐姐眼里,哪里瞧得见元迅,倒是萧三公子,快被姐姐盯出两个洞来!”
楚若烟也忍不住笑起,接口道:“是啊,任是萧三郎剑锋如何凌利,也难抵明姐姐的一腔柔丝,当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呢!”wavv
明彦君好笑道:“今日卞妹妹不来,你们倒拿我取笑!”
贝妤撇唇道:“姐姐不先取笑妹妹,妹妹哪敢取笑姐姐?”
楚若烟耸肩道:“只是两位姐姐毫不知矜持为何物,还是卞妹妹有趣一些!”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明彦恩、贝妤都笑出声来,一左一右将她脸颊掐住,一个道:“哟,楚大小姐几时还知道‘矜持’二字?”
另一个道:“还不是被你这丫头带坏?”
楚若烟一张脸儿被二人揉成面团,含糊嚷道:“若不是学了妹妹,明姐姐如何拐得了萧三哥在手?贝姐姐又如何向元迅开口,你们不谢我,怎么反倒恩将仇报!”
这丫头倒会揽功!
二人好笑。
只是当着满府的宾客,这些话也不能太过笑闹,各掐一把收手。
万征与田佳宁行礼,虽说不曾二拜钰王,可也将耶律辰和耶律元迅二人尊为座上客,一等礼成,便请入正席,与明辉、卞威等朝中重臣同席。
趁着还有片刻的纷闹,礼部尚书高轩凑到耶律辰身边,低声唤道:“王爷!”看看席上另几个人,俯首不语。
这是有公事要回?
耶律辰扬眉,起身与他出厅,问道:“何事?”
如今户部虽说已经开始选秀,可还只是初审,不到礼部这里,倒不知道这位高大人要回什么?
高轩躬身道:“王爷,南疆送来的一封奏报,已有两日,臣请王爷审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奏折的封袋。
南疆送来的?
耶律辰一惊,一把将封袋接过,皱眉问道:“怎么送去礼部?你们也不早回本王?”
高轩苦笑道:“这几日王爷忙于筹备征兵,臣有几日不见王爷!”
是啊,他昨天才从城外兵营回来!
耶律辰已顾不上多问,信手将封袋打开,却见封袋中除去一封奏折,还另有一个黑底镶金的封袋,不禁一愕,扬眉问道:“大邺的国书?”
高轩点头道:“说是大邺差人送入南疆,臣不敢轻启。”
耶律辰点头,且不先看奏折,直接将国书的封袋拆开,取出国书看一回,一时不明其意,又将奏折看一回,再又细瞧国书,唇角慢慢挑出一抹笑意,点头道:“原来如此!”
高轩问道:“王爷,发生何事?”
耶律辰轻吁道:“无事,是大邺国新君登基!”
新君登基啊?
高轩吃惊,瞧瞧他的神色,试探问道:“王爷,此事可要遣使到贺?”
大邺国力昌盛,又与苍辽相邻,这江山易主,对苍辽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耶律辰点头道:“自然!只是要先禀过父皇!”信手将奏折还了给他。
高轩应命,仍将奏折收起,躬身退开。
盖玉啸见耶律辰出厅,早已跟了出来,见高轩退开,慢慢走近,问道:“可是发生什么?”
耶律辰摇头,含笑道:“之前南疆兵变,我们恐波及大邺,曾差人探问大邺的动静!”
“是啊!”盖玉啸点头。
可是那数月兵变,大邺并不曾做什么。
耶律辰勾唇道:“之前得到消息,大邺国内,也是那个时候生变!”
“大邺生变?”盖玉啸未应,背后已有人低呼,楚若烟一把抓住耶律辰手臂,连声问道,“九哥,大邺怎么了?生什么变?可知道确切的消息?”
一说到大邺,这丫头就如此关切!
耶律辰揉揉她的额发,含笑道:“是大邺朝内乱,三王发动政变,意图逼宫!”
“啊?”饶是楚若烟活了两世,还是被这个消息惊住,讷讷问道,“逼……逼宫?这……这岂不是天下大乱?”
耶律辰微笑摇头,眸中带出些赞赏,轻声道:“大邺朝齐王殿下文韬武略,齐王妃更是满腹锦绣,那三王之乱,短短不过几个时辰便已平息,如今齐王登基,日后大邺朝,怕是更加兴盛。”
“哦!”楚若烟应一声,这齐王和齐王妃却不知道是谁,只问自己关心的人,“那公孙家呢?大邺朝改天换地,公孙家可曾受什么牵连?”
“呵……”耶律辰低笑,摇头道,“这齐王妃,便是公孙老侯爷嫡亲的外孙女儿,你说公孙家可会受什么牵连?”
是吗?
楚若烟眨眨眼,总算是搞明白大邺那位新皇帝是公孙家的什么人,喜道:“我只知道公孙老侯爷只生有一个女儿,也早已亡故,不想还留下一位小姐!”
耶律辰含笑道:“是啊,这位小姐自幼在老侯爷身边儿长大,公孙一门,对她呵疼的紧!”
是吗?
有这样的事?
楚若烟听他说的详细,出神片刻,问道:“九哥几次游历大邺,又陪着太子往大邺求取公主,可是与他们熟识?”
耶律辰点头道:“嗯!熟识!”一时间,心绪飘远,远到任是那几年的记忆都已褪色,却仍记着当初一幕。
楚若烟喜道:“如此人物,等有机会,九哥带若烟去会会?”
“好!”耶律辰微笑,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等九哥事了,带你去大邺走走!”
有这丫头在侧,到那时,能说出当年的一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