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未升,五凤楼上已钟声长鸣,文武百官依序排班,进入大殿,向当朝而坐的皇帝跪拜。
听到上方太监询问,耶律辰向明彦恩父子望去一眼,勾唇浅笑。
皇帝上头瞧见,扬眉问道:“孝康王泺源府救灾,将一场大灾化于无形,于我苍辽社稷有功,朕自当奖赏。只是明王爷半年不在朝中,不知可有事上奏?”
明辉见问,立刻出列行礼道:“皇上,臣是苍辽之臣,为国效忠,本是本份,臣不敢向皇上邀功。只是此次离京半年,府中生出一些事来,微臣家事,本不敢惊动皇上,只是小儿彦恩身有皇封,只能厚颜,向皇上请旨!”
说到这里,明彦恩也出列跪倒,向上行礼道:“臣抖胆,请皇上为臣做主!”
这半年来,孝康王府发生的事,可是众所周知。众人闻言,目光都向定远侯卞威望去。
两天前听说,定远侯将孝康王送去的礼物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这刚刚一日,也不见再有旁的事发生,难道孝康王竟然要请皇帝下旨,以皇权相压?
只是定远侯是什么人?如此一来,两府关系不闹的更僵才怪!
皇帝也不禁皱眉,向卞威一望,只得道:“明王爷有话但讲无防!”
明辉回道:“回皇上,小儿彦恩与定远侯府大小姐自幼订亲,去岁本要议亲,只是小儿受伤,亲事生出一些波折,令卞大小姐受许多委屈,我孝康王府愧对定远侯府。如今小儿伤愈,感念卞大小姐一片真情,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如今特向皇上请旨赐婚,以世子妃之礼迎娶!”
本以为明王爷那日失了颜面,今日要借皇帝出一口气,有不少人还等着两府殿上相争,看两府的笑话,哪知道明辉出口,直言对不住定远侯府和卞红欣,倒是令众人颇为意外,更有人暗暗失望。
皇帝点头,向卞威问道:“卞侯爷意下如何?”
卞威虽说还为女儿不平,可是无奈卞红欣此生认定了明彦恩,又见明氏父子语出真诚,轻叹一声,躬身道:“皇上,虽说小女受些委屈,实则是一些误会,并非孝康王与世子之过。小女与明世子自幼订下亲事,如今既已长成,孝康王府迎娶,也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说,答应了!
原来两府已经讲和!
皇帝大悦,笑道:“当初明世子投军,十四岁就立下首功,是朕亲自下旨,立为孝康王世子。卞大小姐与世子自幼定亲,也是朕瞧着长大,当真是天作之合,如此喜事,朕岂有不应的道理?”
也不唤禀笔太监,自己大笔一挥,便书就一封圣旨,加盖皇帝大印,封卞红欣为孝康王世子妃,即日与明世子完婚,命宣旨太监立刻送去定远侯府。
这可是御笔亲封啊!圣旨传下,朝中顿时一片恭贺之声。明彦恩磕头谢过皇帝,又去给定远侯行大礼。
这十几年,眼瞧着一双小儿女长成,卞威对明彦恩本就极为满意。如今误会消除,孝康王父子又将姿态放的极低,哪里还能恼得起来?见明彦恩跪下行大礼,忙将他扶住,含笑道:“自家人,世子不必如此!”
明辉笑道:“侯爷唤他世子,他如何敢当?”
卞威哈哈笑道:“王爷言之有理!”拍拍明彦恩的肩,也去谢过皇帝。
这半年来,明彦恩和卞红欣的亲事几经波折,皇帝本担心两府不和,如今见到如此场面,说不出的欣慰,点头命起,向耶律辰道:“钰王,明世子和卞大小姐身受皇封,这亲事,礼部要多费些心思!”
这个自然!
耶律辰躬身领命,听着殿上人声渐寂,才又向上行礼,朗声道:“父皇,儿臣尚有要事启奏!”
一句话,顿时将所有的声音盖过,殿上顿时一片寂静,文武众臣各回其位,静静向他注视。
这钰王还挺会扫兴!
皇帝只能点头道:“钰王有事,但讲无防!”
耶律辰应命,说道:“去岁秋,泺源府蝗虫肆虐,孝康王奉旨救灾,解我百姓之危!哪知功成之日,却有乱民为恶,明王爷被刺重伤,险些伤及性命!”
是啊,当时事发,朝中颇为震动。
皇帝点头道:“明王爷遇袭的消息传来,朕也甚是愤怒,已命大理寺少卿田大人前往泺源府查明此案。只是如今田少卿不曾回来,此案尚不能分明!”
耶律辰称是,却又道:“可是父皇,孝康王回朝,竟然一连两日有人偷入兵部大牢,事关重大,儿臣不敢自专,请父皇裁夺!”
孝康王回京,和有人偷入兵部大牢,有什么关系?
皇帝向明辉望去一眼,扬眉问道:“兵部大牢中,可关押着什么要紧人犯?与孝康王又有何干系?”
明辉出列回道:“皇上,臣在泺源府休养半年,共历十几次暗杀,随后钰王殿下使萧三公子亲自护送回京,一路尚算太平,只是近上京不足百里,竟又有人半夜袭营,被小儿与萧三公子所擒,就押在兵部的牢里!”
有这样的事?
殿上顿时一阵纷议,有兵部、礼部的官员,那一天是亲耳听到明彦恩提及此事,都微微点头。
这件事,皇帝倒也约略听到,点头道:“胆敢行刺本朝王爷,当真是胆大包天!只是既然将刺客拿到,径直交给刑部,为何关押在兵部的牢里?”
耶律辰躬身道:“回父皇,因孝康王爷回朝,恰与怀城总兵灵柩同日到京,又有沉丹太子一行遇袭,儿臣无瑕分身,才将人犯暂押兵部。哪知道前日和昨日,竟都有人探牢,企图救出人犯,已被儿臣所擒,现就押在宫外!”
竟然有人潜入兵部救人?
那不是自投罗网?
殿上众臣又是一阵纷议。
皇帝皱眉道:“你是说,有人潜入兵部,意图救出人犯?”
“是!”耶律辰应。
有人潜入兵部,要救出行刺明王爷的刺客,却被钰王所擒。而钰王拿到人之后,不交给刑部,却径直在殿上奏禀,难道,已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
殿内众人皱眉。
猜测中,已有不少目光落在几位皇子和另几府将门的家主身上。wavv
耶律亭却惨然色变,袖中双手成拳,微微颤抖,向耶律辰望去几眼,一时却想不出法子阻止。
四皇子耶律邯轻哼一声道:“当初明王爷遇刺,便有人污指是本王所为,九弟既拿到刺客,正可还本王一个清白!只是九弟越过三哥,径直送到御前,怕是不妥!”
前次宫里的案子,耶律辰几次在皇帝面前推荐耶律郯,耶律郯颇承他的情。此刻听他将案子越过自己径直递到御前,心中虽觉不悦,却不好多说,只是向他望去一眼,说道:“或是九弟另有考量!”
耶律辰微挑了挑唇,向二人微微俯首,算是一礼,浅淡的声音慢慢道:“四皇兄责的是,是臣弟惊闻这几人身份,怕三皇兄为难,只好带上殿来,请父皇定夺!”
什么人的身份,会让三皇子为难?
一时间,殿上群臣又是一团纷议。
耶律邯也不料他说出这番话来,皱眉道:“九弟,到底是何人,你不必再卖关子!”
耶律辰淡笑不语,目光向耶律亭一扫,抬头向皇帝道:“儿臣请父皇示下!”
皇帝向他深望一眼,只得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耶律辰勾唇,一字字道:“前一夜,是定国公府七爷元睿的人!昨夜,是七皇兄的人!”
这句话一出,殿下群臣顿时如炸锅一样,轰的一声,所有的目光,全部落在七皇子耶律亭身上。
耶律邯也大吃一惊,霍然转头望向耶律亭,失声道:“七弟,是你?是你要刺杀孝康王,嫁祸给我?”
这两年来,他行事处处受耶律亭掣肘,此时听耶律辰之言,竟没有一丝怀疑。
耶律亭脸色大变,连忙出列跪倒,大声道:“父皇,儿臣不曾行刺孝康王,请父皇明察!”
皇帝倒似并不意外,目光向他一扫,仍落在耶律辰身上,一字字问道:“钰王,你是说,行刺孝康王的,是常王?”
耶律辰却摇头道:“回父皇,儿臣只查出偷入兵部大牢二人的身份!”
如果行刺明辉的不是常王的人,常王又为什么要派人去劫兵部大牢?
几乎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同一疑问。
耶律亭摇头,连声道:“父皇明察,儿臣……儿臣当真不曾行刺孝康王!”
只说没有行刺孝康王,却不否认自己派人偷入兵部?
皇帝定定向他凝视,慢慢问道:“你既然不曾行刺孝康王,又为何派人偷入兵部救人?”
是啊,你心里没鬼,又为什么要救人?
“我……我……”耶律亭结舌,顿时急出一头冷汗。
耶律辰瞧着他,慢慢道:“七皇兄,据臣弟所知,当初明王爷前往泺源之后,你也曾命人离京,所去之处,正是泺源方向,若不是行刺,是去做什么?”
有这样的事?
殿上众臣又是一阵纷议。
四皇子耶律邯惊怒交集,大声道:“七弟,这两年来,你处处与我做对,也倒罢了!如今,你竟然行刺明王爷,企图嫁祸给我,当真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