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好久不见!”柏大卫满脸谦逊地扶起steven掉落在地上的手杖,送回到他的手里。
“嗯,”steven只是无力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陷在轮椅里,仿佛没有了任何的生命活力。
柏大卫边慢慢地推着他,边笑容谄媚地细细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柏大卫用脚钩住门轻轻地关上,泰然自若地顺手拿起架子上的一个水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steven。
他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看着steven慢慢地饮完,用饮水机细细地冲刷。steven坐在轮椅里,歪着头,对身后冲洗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柏大卫将杯子放回原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steven说道:“对了,给你的那些个文件,我看了一下,没忍住我的好奇,不好意思……可是你知道吗?王启的电脑里,还有好几个隐藏的文件夹,你知道里面藏着些什么吗?”
steven浑浊的眼睛慢慢张大看着他,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柏大卫,说不出话来。
柏大卫笑着将他的手慢慢放下,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道:“王启,这个名字你很熟悉吧?楼天宇的前任……据说他去年在美国突发了心脏病,应该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话音未落,steven的眼睛愈发努力地睁着,整个人在尽力挣扎,奋力地说出了几个字:“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柏大卫呵呵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页印有kc capital抬头的纸,半轻松半威胁地说道:“签了它。”
steven的眼睛有些模糊地眯着想看清,柏大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你的小honey,应该还在吃苦吧?你想和她团聚,不想孤苦地无人送终,最好爽气点!”
steven的手颤抖地签下了他的名字,随即虚弱而焦急地问道:“我的jenny,在哪里?”
柏大卫拿起手机,连上了视频,对面是刘珍妮的影像,她的身后有两个荷枪实弹蒙着黑面罩的人。刘珍妮大声地喊着:“daddy!你好吗?”
“好!好!”steven忙不迭地说着,“你很快就能回来,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爸爸答应你,等你回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刘珍妮一边哭,一边应声着,“我知道,我知道,david!“她忽然大叫起来,脸上是决绝的笑容:”我早知道,就是你!你害了我的孩子,你早晚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
柏大卫不露面,只轻轻地对着电话说道:“没了孩子,就是断了对他的念想,呵呵,jenny,我们会有更美好的未来,我会把你宠上天,我会把世界都给你……“
“哈哈……“珍妮不知是在笑还是哭,”世界都给我?你做梦吧…你知不知道?david,那是你的孩子,哈哈哈……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孩子……“
“what the fuck!”柏大卫拿起电话对着刘珍妮,“jenny,你在开玩笑吗?我们,真的有孩子?不!“他突然又懊悔地闭上眼睛,狠狠地将手机砸向地面,然后冲steven狂吼:”出去!带着你这该死的轮椅,你这个残废,滚出门去!“
“她在哪里?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steven无法喘气,脸色已经憋得泛出紫色。他颤抖地伸出手试图去抓柏大卫的衣角,“告诉我……我什么都给你……”
“呵呵,”柏大卫阴狠地靠近他,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下垂,凑近他的耳朵说:“那里,是你当年最熟悉的地方,不是吗?那个湖里,你差点淹死我,还记得吗?你体会一下即将窒息的感觉,尝试理解一下我,好吗?”他的脸上露出笑意,笑意越来越浓,双手神经质地伸向天空,仿佛在急切地寻求氧气。
steven眼中闪出一丝光亮,他用尽所有力气坐直身体,轮椅慢慢出了门。没多久,门外响起了两个女声的大声呼救:“先生,先生!你怎么了?打电话啊,快点叫救护车!!“
凯德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楼天宇、周斌和跟着进来的苏原推开门时都瞬间一愣:廖一凡已经衣冠齐整地坐在了那里。如不是细看他有些憔悴的脸色有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整个人沉稳平静,和以往并无二致。一双深邃的眼睛含着淡淡疲倦的笑意对他们点了点头。周斌刚要拉开与他相隔一个椅子的座位,打算把中间一个让给楼天宇,被楼天宇一把抓到中间。他隔着周斌坐下,面无表情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委屈你了,我怕他揍我,他从不食言的。”
项目涉及衡泰,资本市场部和并购部的律师都来了,人坐了满满一整个会议室。因为收购的架构复杂,james亲自上场主持会议。而今天,他的声音仿佛飘在遥远的地方。楼天宇盯着这张脸,这张脸仿佛相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会议结束,除了james和几个资本市场部的律师有另一个会议要参加,一群人到楼顶的餐厅吃饭。餐桌上其他人都热热闹闹,唯有楼天宇和廖一凡两个人,除了偶尔余光瞟向对方,就是若有所思地沉默。过了一会儿,楼天宇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廖一凡身边,停顿后看了他一眼。廖一凡沉默了几秒,对桌上的人群道了声“抱歉”,跟着他走出门去。
门外是个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申城的江,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两人默默无语地同样姿势站立了很久,似乎谁都不想打扰这一刻。这一刻的他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他们望着远方,就如20年前,他们的视线也落在遥远的地方一样。这一次、这一刻,他们眼前的不再是军营和篝火,他们俯瞰这座金融城市,他们终于站立在了霓虹之巅。
“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廖一凡平静地看着前方问道。
沉默半晌。“叫我楼天宇,”他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不是希望我拥有新的生活吗?”
廖一凡听闻轻轻一笑。许久,他突然转过身来,绅士般朝着楼天宇伸出一只手,“幸会!”
两手紧握,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移动。随着双手越握越紧,两人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星光,随即同时伸出臂膀,紧紧拥抱在一起,狠狠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这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灰飞烟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廖一凡沉沉地问道。他们与kc capital的决裂已是确定无疑,要挽救衡泰不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有一份录音,你可以听一下,”楼天宇摁下了播放键。廖一凡默然地听着,有些心痛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才知道,你在美国经历过这些。你为什么不早说?”
“都过去了,还提它有什么意义呢?”楼天宇的神情平稳,带着一丝无奈:“只是,这些,可能构不成他们的证据。在美国,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在这里,我们需要能够把他们送进去的证据,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廖一凡摇摇头,“这些,又能用来做什么呢?你知道的,从50年代起,中情局就在金三角边境利用k&t军队组织贩毒,后来的泰国、印尼、委内瑞拉、阿富汗……那么多的军队,都是毒品资助的。这么大个利益集团,没有高层的参与或认可,能那么明目张胆?体制,只能短时间的叫利益集团收敛,却永远无法杜绝……”
“呵,是啊,我记得你说过:毒品和资本是最直接可以驾驭人的两样东西。”楼天宇无奈地冷笑一声。
“资本,是人类贪婪本性的证明和延伸。他们是不会收手的。”廖一凡叹了口气,默默地仰起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说实话,我倒觉得:他们根本无所谓你知道这些。我觉得他们,尤其是你的养父,也许只是希望你能回到他们身边。还有你的养母,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待你不薄。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你会回去吗?”
“我去了,苏原怎么办?难道要她去面对这样一个环境吗?steven说的没错,进入这个群体的人,没有一双手是干净的。哪怕现在干净,他们也不可能让你保持干净。到那时,要怎么办?”
周斌急匆匆地走上前来,拿着两张纸默默地递过去:“kc capital发布公告,楼天宇因身体原因辞去大中华区总裁的职务,由柏大卫接任,大中华区并入东南亚,与欧洲区与美洲区并列三大区域市场。”
三人看着远方,同时陷入沉默。
“另外,你们看一下这个,”周斌递过去一个手机视频,柏大卫的办公室一览无遗。廖一凡和楼天宇惊异地看着周斌。
“哪里来的?”“你干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斌耸耸肩:“这个人看着就很阴,留一手,想着将来可能有用,就装了个针孔……steven抢救过来了,还在重症监护室,关键是刘珍妮,我说好多天了找不到她,原来他妈的这个狗日的把她关到缅因湖去了!不过你们放心,已经报警了,刚才已经得到确认,警方已经在去解救的路上了。这个视频,要不要……?”
“交给警方!”楼天宇果断地说道。
“等等,”廖一凡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周斌,“未经他人许可装针孔摄像机的,涉及侵犯隐私……在有把握之前先缓缓,找苏原问问吧?”
“我找小眉吧,不过我跟你们说,就算会承担法律责任,我也一定要把他送进去!”周斌斩钉截铁地说道。
楼天宇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欣赏,赞许地一笑。他伸出手向着周斌,周斌迎上去,两手一握,仿佛一个同盟。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向楼下走去。
“哎?”周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疑惑看着廖一凡,“这,楼总这是什么意思?”
“他急着去缅因湖,”廖一凡回头看了一眼楼天宇,缓缓地对周斌说道,“无论他们怎样,刘珍妮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