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乖地在一旁坐下。
父亲方才开口:“算下来,江权走了将近百日了。”
我皱皱眉头:“嗯。”
“那孩子父王是看走了眼了,呃!竟然答应将你嫁给他,让他耽搁你一辈子。”
我不想提柳江权,不是心痛,而是膈应:“人都已经没了,还提他做什么?”
父亲点头:“你能想开了就好,那姓柳的不值得你牵挂着,过完百日,就彻底地忘了他,自己往前再走一步。”
我明白这个再走一步是什么意思,父亲是劝我改嫁。
别人都说,女人嫁人了,在娘家就是客人,父亲是嫌弃我了吗?
可现在柳江权刚走了百日,我是新寡,父亲未免有点太迫不及待了吧?
我低垂下头:“暂时不想嫁人,好歹也要三年孝期过了。”
父亲又眯起眼睛:“三年孝期?他姓柳的配么?与你大婚没有三月就在外面背着你养外室,呃!你还为他守孝三年?”
我是真的没有心情想这些事情:“好歹我们是夫妻,于情于理都是应当。再说了,依照如今劲王府的境况,女儿应当留在父亲身边照顾父亲才是。”
父亲脸色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你若是真的这样有孝心,你就应当听父亲的,让父亲了却了这桩心事。”
我不知道,父亲今日怎么突然想起与我说这些,而且是在夜半三更,醉酒归来。
我有些担心:“可是劲王府有什么祸事?”
所以父亲才这样焦急替我安排后半生。
父亲轻叹一口气:“还用父亲说么?你自己应当也是呃......看得清楚明白,如今刀子就悬挂在劲王府的头顶之上,没准儿哪一天就会落下来。”
“那女儿更应当与父亲同甘共苦,怎么可以在危急时刻弃家人于不顾?”我说得斩钉截铁。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不怕受拖累?”
父亲的将信将疑有些刺伤我。
我紧蹙着眉头:“那是自然!为了父亲,女儿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好,真是父亲的好女儿!”父亲大喜:“假如,你能救劲王府,救父亲于水火呢?”
我不加思索:“女儿的性命都是父亲给的,父亲只管吩咐,只要可以救我王府,女儿即便为奴为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好!”父亲再次赞赏着点头:“父王怎么忍心让你为奴为婢呢?自然是要让你享福去了。”
我疑惑地望着父亲,不知道他兜了这么大一圈子,究竟想要说什么。他紧接下来的话,瞬间令我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王今日是受都指挥使谢大人之约,一起吃酒去了。”
我突然冷不丁地想起,那日里在花家墓地旁见到谢字章一事,哆嗦着嘴唇:“谢......字章?”
父亲笑眯眯地点头:“他如今虽然并未官复原职,但是却是都呃......指挥使,同样位高权重,而且,他是太后的堂兄。太后父母都已经不在,他就是太后最大的依仗。”
我傻愣在那里,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你,你什么意思?”
“父王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与谢大人见过面,谢大人还对你赞不绝口,颇为欣赏。”
“难道,你想让女儿羊入虎口不成?”我十分艰难地将话问出口。
“这是怎么说话?”父亲不悦地沉下脸:“谢大人府上的富贵是上京人全都有目共睹的。他前些年刚刚新丧了呃......夫人,如今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嫁给人家都是高攀。人家谢大人最初的时候那都看不上,呃!只是答应让你过去做个侧夫人,是父王替你一再争取的。”
父王那脸色,纯粹就是在告诫我,千万不要不识好歹。
“侧夫人?他还看不上我?我乃是当朝郡主,他算是什么东西?”
“如今天下那是谢家的!你以为咱们姓夜的还尊贵么?”父亲厉声呵斥:“更何况你如今也不是黄花闺女,还是改嫁。”
即便是改嫁,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就低人一头。更何况,对方乃是谢字章。
“父王与他同朝为官,难道不知道他谢字章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的原配夫人都被他活生生地气死,他府上养了十几房妾室,还不说他在外面的外室,强硬霸占的民女,他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你竟然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胡说八道!”父亲勃然大怒:“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那是人家谢大人的本事!你说,当今朝堂之上,有本事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环绕,多子多福?若是当初父王不纳妾,没有你米姨娘,劲王府就只有你一个郡主,你哪里来的弟弟?”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现在为了我这个所谓的弟弟,就要牺牲我这个嫡出的女儿,要我嫁给那个变态!”
父亲突然就拍案而起,冲着我横眉立目:“嫁给谢字章,你不仅可以救劲王府于危难,还可以继续安享荣华富贵。不用担心花千树回来我们劲王府行凶,不用再受那个花千依的气,你或许还可以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多少人围着你阿谀奉迎,言听计从,何乐而不为。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冷冷地笑:“这些都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你喜欢权势,喜欢万人之上,喜欢被人阿谀奉迎。所以,当初周烈得势的时候,作为堂堂皇子,竟然向着一个阉贼示好。如今又奴颜卑膝地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令人不齿的色魔!”
我虽然嚣张,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忤逆父亲。他被我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抖:“简直反了,反了!竟然连你父亲的话都不听了!我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因为那个姓柳的,给咱们劲王府带来的灾难,你难道不应当承担吗?”
这是我带来的吗?
你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决定,所以全都赖在我的头上?
这是一向将我视作掌上明珠的父亲吗?怎么在这一刻,突然就变得陌生?
他这一生气,接连打了好几个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