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材料的人和游师傅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衙役们到了之后，首先将荒地搜了一遍，但没有发现赃物。这说明犯人偷了东西以后，很快就转移出去。

赃物转移肯定需要用到马车或者牛车，这么大批量的砖瓦可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就能搬走的。

调查发现，不时会有运送材料的牛车过来。

但实际上大部分的材料都是开工前运到郊外的，修建过程中增加的材料并不多，车子也就来过两三趟，卸下货之后都是空车回去。

而且衙役了解到，最近几日都没有送材料的车过来，这和今天发现的材料失窃对不上。

此次失窃共有两个问题，一是转移赃物，二是住在工地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只有经常出入荒地的人才不会引起怀疑，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赃物。

衙役们碰头讨论，很快就有了方向，每天进出荒地且不会引起注意的只有运菜的马车。

他们直接抓了运菜的人审问，不出一刻钟，真相大白。

王三宝走到付子莘身旁，“先生，一共有两人，都是下面的帮工，和郭师傅有些亲戚关系。”

付子莘皱了皱眉头，屋外，游师傅一脸踌躇地望着茅草屋。

游师傅真的快被这两人气死。

他外家的远房亲戚，因着家里穷，求到他那里，他好心地提供工作机会，没想到是这样报答的。

“叔，求你给我说说情，我不要坐牢。”

郭师傅看运菜的小子还小，不忍他去做重活，特意让他跟着学驾车，然后派了个买菜并运送的轻省活给他。

在这小子旁边跪着的是他父亲，跟在一个师傅下面打杂当小工，他正是负责盘数的那个人。

要不是游师傅今日一早发现不对劲，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做的事情。

偷的砖瓦藏在装菜的框里，每天都能运出去一些。随着时日渐长，两人不知满足甚至更为大胆，今天就多装了几框运走。

他们在城里租了一处小院，运出去的砖瓦都堆在那里，打算再多积累一些便转卖出去。

游师傅心里恨极，他们有了活干，每月的银钱不少，攒个几年就能有挺大的一笔钱。

“为什么？”游师傅咬牙切齿地问。

运菜的小子心里不平衡，“还能有为什么，付先生那么有钱，我卖点材料挣点又怎么了？”

这些钱对主家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何至于计较。

“可你是在盗窃……”

“所以叔你帮我求情，我不想坐牢。”

……

付子莘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好戏，眼神不屑，“把账本、还有今天盘的数据一并给我。”

游师傅颤抖着手递给付子莘，今天的事看来不能轻拿轻放。

付子莘也不要其他人帮忙，自己计算出失窃金额，按照市面买价来算，八两银子。

魏朝的法律比较严苛，若发现盗窃，价值一两以下，杖责五十，罚钱五倍；价值一两至十两，除了杖责一百以外，还要受两年牢狱之苦，同样需要罚钱五倍。若是偷盗价值更高，甚至可能被判死刑。

“劳烦各位大人将这两个盗贼押回去，打入牢狱。”当她是冤大头，她的钱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

“付先生，借一步说话。”游师傅出声道。

那家人家中只剩一老母，运菜的小子是家里的单传独苗，虽然他也恼火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人始终是他介绍来的。

付子莘往旁边走了两步，没有出声，只看着游师傅，看他会怎样劝她。

“我让他们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不让他们在这里帮忙，你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游师傅语带恳求，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付子莘一向好说话，应该不会太为难两人。

“就这样算了？”付子莘眯着眼反问。

游师傅老脸一红，不自在地点点头。

“可以啊，不过这样的话我就要考虑换人来建房了。”付子莘语气有些冷。

她有自己的行事标准，这两人明显触碰了她的原则底线，违反法律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

“付先生，这……”游师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付子莘怎么和平时看起来不一样。

付子莘没心思管游师傅，她走回去递给为首的衙役一个钱袋，“麻烦几位大人跑一趟，这两个盗窃按律法处理，给他们长长记性。”

衙役不动声色地收下，“你派一个人跟着，等县令审完案子给两人定了罪，就能把那院子里的砖瓦运走。”

“那游师傅你亲自跑一趟吧。”付子莘发话。

当天晚上，有个老妇人跑到付家租住的屋门口跪着求情，要让付子莘收回诉讼。

付子莘看到一旁站着的游师傅心里一沉，他竟然把人带到她这里来，脑子有坑吗？

“板子都挨了，县令已经判了下来，岂是儿戏？要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贪心，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不该伸手偷东西。”

“不是还没卖出去吗，东西都找回来了，能不能原谅他们？”妇人乞求。

“呵——”付子莘冷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犯了错却不受惩罚，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付子莘说完话回了院子，吩咐王三宝紧闭大门，若还继续闹，就从角门去衙门叫人来。

“无敌，也麻烦你帮个忙，说不定一会儿这妇人以死相逼，撞到咱家大门上。”

裘无敌并不觉得付子莘的做法有什么错，第一次不杀鸡儆猴，以后别人知道她是女子，又有钱，只会不停找她麻烦。

“放心吧，我看着，你去忙自己的事情。”

裘无敌的话让付子莘安心下来，她狠心吗？她残忍吗？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几两银子，少年偷窃还那么理直气壮，丝毫不知羞耻。

她要让他们长长记性，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承担相应的后果。

“姑姑，你还好吗？”付子莘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握着付子莘的手，仿佛这样可以给她力量。

“阿悦，你会觉得我做得太绝吗？”付子莘突然问了一句。

付平悦压抑着胸中的情绪，“不，我觉得姑姑做得很对，偷盗是不对的。”

她曾经是一捆柴被偷了都会伤心地小姑娘，现在也没有变多少，听到砖瓦被盗，虽然没哭，但是心中的怒气不减。

她大了一些，读了好些书，已经能够自己思考。因为付子莘的缘故，家中衣食无忧，也有多余的资财，付平悦总觉得很幸运。

但若是换成了穷苦人家，一块砖、一片瓦都是血汗钱，偷这些东西无异于谋财害命。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老妇人想撞墙却被裘无敌阻止，最后被衙役带走。

“游师傅，留步！我家先生有句话让我代为转达，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她宁愿付违约金也不会再和你合作。”王三宝叫住游师傅。

“付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游师傅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

这件事上，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王三宝低垂着眼睑，“不是你该了解的。”

付子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三宝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先生她可以挥金如土，可以游戏青楼，可以千杯不醉，可以做一名女先生，可以……

她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原则底线，但是她的内心想法同样也有些不好捉摸。

不过王三宝知道，只要不超过付子莘的底线，她都是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