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季成躺在那里，缓缓的睁开眼睛，对突然的亮光有些不太适应。

“你醒了？”

“嗯，刚醒。”

邱正翼坐在床边，这几天她、元诗诗、还有肖家姐弟轮流守着季成，刘周骏也来过几次。

话说出来或许不太好听，但季成活了下来，这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

那手术过于危险，归根结底是季成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季成失去意识潘多拉断开连接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季成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失去魔力支撑的那一瞬间，内脏、肌肉、骨头瞬间瘫软，一堆本来还依稀能辨别出是什么的器官变成了一堆扭曲的烂泥。

你说这样的人还能活过来，那甚至已经不是什么医学奇迹了，这属于灵异事件。

可是在他们绝望的时候，这样的灵异事件确确实实的发生了，那带来生气的大火燃烧了起来，在所有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季成恢复了。

邱正翼看着季成：“那到底是什么？”

季成摇了摇头，竖起枕头靠着，支起身子：“我或许知道，又或许不太知道。”

邱正翼没有强求，她很想知道，可是她也清楚，那种火她就算知道了是什么也无法进行研究p。

这一定就是当初松阳提到过的力量。

但是邱正翼没有松阳那么无知狂妄，她亲眼见过了，她相信了，她也明白了，这不是现阶段自己能了解的东西。

投入再多尽力研究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这不是属于人类理解中的东西。邱正翼对研究狂热，但是她也绝不做无意义的事。

“老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邱正翼打断了季成，现在的她是那张季成最熟悉的冰山脸。

“我过去就说过，你无法拯救所有人，你必须放弃一部分。我清楚，你在想什么，的确，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们确实有可能会回头。

可是你想过吗？那会花上多少时间。那么多的时间，只为了让两个人回头，这些时间，我能拯救更多的人。”

“可是他们是你的父母。”

“他们只是我的父母。”邱正翼眼神冰冷，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世界上有上亿人，谁人不是父母，谁人不是孩子，我去感化他们，哪怕只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也会有无数人因为他们的野心、他们的n受伤，重则家破人亡。”

除去讨论研究的时候，邱正翼很少说这么多话，这些话也是她一直憋在心中的话。

不孝、羞愧？笑话！

邱正翼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她不说，仅仅是因为丢人，这件事她也清楚为伦理所不容，可是这么多年，邱正翼何曾在意过他人看法？

从一开始，潘多拉中的恶魔情绪便无法对她生效。

只因为，从一开始，她邱正翼就是这天底下意志最坚定的人，她看得清自己的路，那条道路名为正义。

那并不是什么康庄大道，上面遍布血迹，尸横遍野。

邱正翼自认是个正义的人，但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季成无法回答邱正翼的话，他们对于家庭的概念是不同的，他们或许都是对的，谁也无法说服谁。

人本来就是这样，能轻易达成一致的，那才不叫人。

人与人从来都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哪怕他们是最亲近的师徒，亲如家人，亦师亦友。

季成忽的看着邱正翼：“老师，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这个世界的事，你会杀了我么？”

邱正翼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会。”

而后邱正翼又说道：“季成，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继承人，传承我的意志。对你来说，我的要求也一样，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歪路，那就杀了我。”

季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师，我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邱正翼不能理解，季成明明说过想做英雄，英雄不就是应该拯救大部分的人么？那不就是正义么？

季成很想说，由一人定下的正义，并不正义。

那不过是一种病态的执念。

可想了很久，季成还是硬撑着挤出一个笑容，一看就很假，并不好看，他改口说道：“我希望做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邱正翼脸涨的通红，气的。

反正季成也没事了，气着的邱正翼丢下一句“天真”，摔门而去。

要说决裂那还不至于。

季成没有说出那句话，是希望以后可以改变老师。

邱正翼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每个人看到东西都只是自己看到的，哪怕那个人是天才。这些东西都是片面的，但也是这些片面的东西形成了人的三观。

没有谁和谁的三观完全一致，大家只会以自己看到的为准，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改变，谈何容易。

邱正翼走后，肖家姐弟进来了。

季成心情不是很明朗，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点头示意。

肖家姐弟抽来凳子，并排着坐着。

肖乖寿突然说道：“诶，季成，你说邱老师她好追吗？”

“啊？”

季成被这一句话真的有点懵，你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而且你们不是都是女的么？

肖乖寿羞涩的点了点头，如水的眸子闪了闪：“嗯，我听说了邱老师的过去，我太崇拜她了。”

“崇拜？”

崇拜什么？杀父弑母？崇拜那冷酷的偏执的正义？

肖乖寿咬着水磨的嘴唇，突然又抬头盯着季成：“我就敞亮了说吧，我觉得邱老师是对的，而且我也觉得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决定把我的秘密告诉她。”

肖镇恶也说道：“我也是。”

季成真的不明白了，是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不同？邱正翼这样违背伦理的做法为什么能取得肖家姐弟这般信任？

肖乖寿不傻，她也明白，这是基本意识的差异：“我知道你想不通，实话实说，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关心你是不是死了，但是邱老师很关心你，也很喜欢你，所有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劝劝你，不要因为这个和她有了裂痕。”

“为什么？”

肖镇恶肯定道：“因为我们觉得她是对的。”

肖乖寿接着说道：“对，或许对你来说，这种做法大逆不道，但是你生活的环境很安逸。你设想如果你在我们那边会是如何？

我们从小就接触了无数坏人，你想要用爱感化他们？且不说能不能做到，那么多坏人，你感化的过来么？邱老师的做法就很直接啦，明白了说，如果当时她在我们身边，这种你们讨厌的行为，就是救了我们。”

说完了想说的话，他们也不多留，双双站起来，肖乖寿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边朝门外走着一边说道：“多的你就自己想吧，反正千万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讨厌邱老师呀，我不想看到她伤心。”

都走了之后，季成的心绪更乱了，这时候，推门进来的，是元诗诗。